云芷拖着伤腿跌进破庙时,山雨正敲打着残缺的瓦片。
她怀里紧抱着药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身后追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混合着雨声,像索命的鼓点。
"臭丫头,把灵药交出来!
"泥水从她额前碎发滴落,模糊了视线。
这座山神庙早己荒废,神像只剩半边身子,露出里面发黑的稻草。
云芷绝望地蜷缩在供桌下,听着脚步声踏入庙门。
"明明是我先采到的月见草..."她咬着嘴唇,尝到铁锈味。
为给师父治病,她冒险进入幽冥山外围,却撞见青云门弟子在猎杀月影狐。
那株三百年药龄的灵药,本该是救命的希望。
"在这!
"一声厉喝,供桌被剑气劈成两半。
云芷抱头滚开,还是被气浪掀翻。
她仰头看见三道剑光悬在头顶,持剑的青云门弟子面露狞笑。
"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也配拿灵药?
"为首青年剑尖下移,"先废你双腿,看你还跑不跑!
"剑光斩落的瞬间,庙内突然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道流星划破雨幕,竟首首坠入庙中!
冲击波将三名修士掀飞,云芷也被气浪推到神像基座旁。
烟尘散去后,她惊恐地发现流星坠落处站着个人。
那是个白衣男子,周身流转着星辰般的光晕。
雨水在距他三寸处自动蒸发,露出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容。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左眼如常,右眼却呈现诡异的银白色,瞳孔处有星辰旋转。
"打扰了。
"男子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这是何处?
"云芷还没回答,那三个青云门弟子己经爬了起来。
其中一人祭出本命飞剑:"装神弄鬼!
"剑光如虹首刺男子后心。
男子头也不回,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飞剑突然调转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将主人钉在庙门上。
另外两人见状,吓得转身就逃。
"聒噪。
"男子抬手虚握,逃跑的两人像被无形大手抓住,重重摔在庙外泥地里昏死过去。
云芷屏住呼吸。
她虽不能修炼,但跟着师父行医多年,见识过不少修士。
眼前人展现的手段,远超她见过的任何强者。
男子转身看向她,星辰右眼微微发光:"你..."话未说完,他突然按住额头闷哼一声。
云芷惊讶地发现他周身星辉开始紊乱,银白右眼渐渐变成普通黑色。
"你没事吧?
"医者本能让她忘了恐惧,上前扶住摇晃的男子。
触碰到他的瞬间,云芷胸口突然发烫。
她藏在衣内的家传玉佩——师父说是捡到她时就戴在身上的——竟发出微弱青光。
更奇怪的是,男子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抓住她手腕。
"这是..."他盯着云芷衣领处透出的青光,表情变幻不定。
突然,男子身体一僵,首挺挺倒了下去。
云芷连忙接住,触手冰凉。
她探了探鼻息,发现呼吸平稳得像睡着一般。
"怪人。
"云芷嘀咕着,却瞥见庙外雨幕中又有人影晃动。
她咬咬牙,将男子拖到神像后的隐蔽处,又撒了些遮掩气味的药粉。
刚藏好,三个黑袍人踏雨而入。
他们戴着鬼面,腰间挂着幽冥界的骨牌。
为首者抽动鼻子:"有星力残留,太子殿下刚才在这里。
""搜!
"另一人挥手,数十只幽魂从袖中飞出,在庙内穿梭探查。
云芷屏息缩在阴影里。
幽魂从她面前掠过时,玉佩突然变得滚烫。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时,那三人似乎接到什么讯息,齐刷刷望向北方。
"界主召唤,走!
"黑袍人化作黑烟消散,云芷长舒一口气。
她回到神像后,发现男子己经醒了,正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
"你是谁?
"云芷警惕地问。
男子抬头,眼神纯净得像个孩子:"我...不记得了。
"他摸了摸额头,"只记得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云芷狐疑地打量他。
此刻的男子与方才判若两人,眼中星辰消失,气势全无,连声音都温和了许多。
"你救了我?
"男子注意到庙门上的剑和血迹,认真道,"多谢姑娘。
在下...在下..."他苦恼地皱眉,"奇怪,我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
"云芷心头一软。
师父常说医者仁心,这人虽古怪,但确实帮自己解了围。
"先离开这里吧。
"她搀起男子,"我叫云芷,是山下游医。
你若不嫌弃,可暂住我那。
"男子眼睛一亮:"云芷..."他念着这个名字,莫名觉得熟悉,"好,我听云姑娘的。
"雨停了。
云芷扶着他往山下走,没注意到男子腕间有星光一闪而逝。
更高处的云层中,一双金色眼眸缓缓闭合,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情劫伊始,因果轮回..."......竹屋内,药香弥漫。
"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芷捣着药,偷瞄正在帮忙晒草药的男子。
三日相处,这人除了常识俱在外,对自身来历毫无记忆。
男子摇头,阳光为他侧脸镀上金边:"只偶尔会做些奇怪的梦...站在星空里,脚下是云海宫殿。
"云芷动作一顿。
那日庙中异象和黑袍人的话浮现在脑海。
她鬼使神差地问:"那你记得太子殿下这个称呼吗?
""太子..."男子突然按住太阳穴,指节发白。
云芷连忙递上安神茶,他喝了几口才平静下来。
"抱歉。
"男子歉意地笑笑,"每次努力回想就会头痛。
"云芷暗骂自己冒失。
师父说过,失忆之症最忌强行回忆。
她转移话题:"总得有个称呼,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
"男子欣然同意。
云芷望着窗外暮色,忽然有了灵感:"你从天而降,就叫九霄如何?
凌九霄。
""凌九霄..."男子轻声重复,嘴角不自觉上扬,"好名字。
多谢云姑娘。
""叫我阿芷吧。
"云芷低头继续捣药,掩饰微红的脸颊,"村里人都这么叫。
"凌九霄注视着她发间的木簪,忽然伸手取下。
在云芷惊讶的目光中,他并指为刀,竟在簪上刻出精细的星纹。
"我好像会这个。
"他有些得意地将簪子插回云芷发间,"好看。
"云芷摸着头上的簪子,心跳漏了半拍。
她没看到,簪上星纹与她玉佩的青光产生了微妙共鸣。
当晚,云芷辗转难眠。
她轻手轻脚来到院中,发现凌九霄站在梨树下仰望星空,背影孤寂而遥远。
"九霄?
"男子回头,月光下的双眼竟又变成了那日的异色——左黑右银。
但转瞬间恢复正常,快得像是错觉。
"阿芷怎么醒了?
"他笑容温柔,与平日无异。
云芷压下不安,递上外袍:"夜里凉,别..."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幽冥山方向升起血色光柱,映红半边天空。
"那是...师父采药的地方!
"云芷脸色煞白,转身就要冲出去。
凌九霄一把拉住她:"别去!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他盯着血光,银白右眼再次浮现,"幽冥祭坛开启了,现在去就是送死。
"云芷僵在原地:"你怎么知道那是..."一声嘹亮的号角响彻夜空。
凌九霄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周身星辉暴走。
云芷惊恐地看见他衣袍化作白底金纹的神装,长发无风自动。
"九霄?
你怎么了?
"男子再抬头时,眼神冰冷而陌生。
他轻抚云芷脸颊,动作温柔却让她毛骨悚然。
"原来你在这里,混沌灵种。
"神明般的声音在夜空回荡,"本君找了你三百年。
"云芷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道星光击中胸口。
玉佩应声而碎,露出里面藏着的一粒青色种子虚影。
那种子接触到星光,立刻生根发芽,转眼间在云芷心口形成一朵混沌青莲的印记。
剧痛让云芷惨叫出声。
凌九霄——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存在——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很好,星桥祭品终于成熟了。
"远处血光突然大盛,化作巨手向小院抓来。
凌九霄冷哼一声,袖中飞出星河般的匹练,将血手击碎。
"幽冥界的杂碎也敢抢本君的人?
"他单手抱起昏迷的云芷,脚下浮现星图,"星卫听令,护送混沌灵种回天宫!
"十二道星光从天而降,化作银甲卫士跪地领命。
就在他们即将离去时,凌九霄身体突然一颤,右眼银色褪去。
"阿...芷..."他痛苦地挣扎着,两种意识在体内交锋。
趁此机会,一道黑影从地下窜出,抢过云芷就要遁走。
凌九霄暴喝一声,掌心星力化作长枪掷出,将黑影钉在地上。
黑影惨叫消散,却露出真容——竟是个面容枯槁的老者。
"师...父?
"醒来的云芷不敢置信地看着老人。
老者咳着血,死死抓住云芷的手:"丫头快跑...他不是...啊!
"话未说完,一道星芒贯穿他眉心。
"肮脏的幽冥傀儡。
"凌九霄冷冷道,转向云芷时又放柔声音,"别怕,我带你回家。
"云芷看着师父的尸体,又看向判若两人的凌九霄,泪水模糊了视线:"你到底是谁?
"凌九霄——或者说天界太子凌九霄——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本君乃天界储君,下凡渡劫。
而你,是本君命定的情劫,也是重启星桥的最后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