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室，西壁刻满镇压魔气的符文，中央悬浮着一盏长明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墙上，像一只被钉住的蝴蝶。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阿芷浑身一颤。
她抬头看向声音来源，石室的门不知何时己经打开，凌九霄站在那里——不，此刻的他与往日截然不同。
一袭银白铠甲流转着星辰光辉，额间天界神纹若隐若现，那双曾经对她温柔含笑的眼睛，此刻冰冷得如同九天寒潭。
"凌...九霄？
"阿芷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这是哪里？
为什么我会..."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她下山采药时被人追杀，慌乱中逃到了一处破庙之中，在生死攸关的一刻，凌九霄出现并救了自己.....然后是一道金光，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九霄——或者说天界太子凌九霄——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
"这里是星桥遗址下方的禁室。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而你，阿芷，或者说应该称你为魔族最后的公主——璃月。
"阿芷瞳孔骤缩。
"你疯了？
我怎么可能是什么魔族公主！
我只是个普通的医女，自幼跟随师父实习医术，我.....”"普通的医女不会在月圆之夜梦见魔族覆灭的场景。
"凌九霄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血色晶石，"不会在无意识时令方圆十里的草木枯萎，更不会..."他将晶石贴近黎明的手腕，晶石立刻发出妖异的红光，"...让验魔石有如此反应。
"云芷死死盯着那枚发光的石头，胸口剧烈起伏。
那些她一首无法解释的梦境、能力、记忆空白...一切突然有了解释，却是一个她宁愿永远不知道的解释。
"所以..."她艰难地开口，"这一年多来，你接近我，帮助我，保护我...都只是为了...""为了确认你的身份，监视你的动向，等待收网的时机。
"凌九霄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本君乃天界储君，下凡渡劫。
而你，是本君命定的情劫，也是重启星桥的最后祭品。
""祭品？
"云芷猛地挣扎起来，镣铐哗啦作响，"凌九霄！
你看看我！
我是云芷啊！
是那个和你一起救治村民，陪你熬夜研读医书，在青鸾峰上看日出的云芷！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在破庙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救了我，然后为了报答你，我....."她的声音哽咽了，"你说过...你说过会保护我..."凌九霄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转瞬即逝。
他转身走向石室中央，长袖一挥，地面突然亮起复杂的阵法纹路。
"星桥断裂三千年，三界隔绝。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唯有以魔族王室血脉为引，配合天族太子心头血，才能重连星桥。
这是天命，璃月。
"云芷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好一个天命！
那么请问天界太子，当年屠杀我全族时，可也是奉了天命？
"凌九霄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你记得？
""我每晚都梦见！
"云芷嘶吼着，"火焰、惨叫、坠落的星辰...还有你！
"她死死盯着凌九霄，"虽然看不清脸，但那道剑气...我永远不会认错！
"石室陷入死寂。
长明灯的火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映得两人脸色阴晴不定。
"不错。
"凌九霄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十八年前那场天罚，本君确实参与其中。
但那是因你父王先违背三界盟约，私炼禁术...""谎言！
云芷厉声打断，"我父王一生致力于三界和平！
是你们天界觊觎魔族领地，才..."一道金光突然缠上她的喉咙，勒得她无法发声。
凌九霄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维持着法术。
"不必做无谓的争辩。
"他淡淡道，"子时将至，星桥将启。
你的血与记忆，都将成为连接天地的纽带。
"云芷绝望地看着那个曾经对她温柔备至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他为她撑伞走了十里山路；想起她发烧时，他彻夜不眠守在床边；想起他在满天繁星下，轻轻吻她的额头说"我会永远保护你"...都是假的吗？
一滴泪砸在镣铐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凌九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就在此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石室顶部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银练般倾泻而下。
凌九霄抬头望去，神色骤变。
"月蚀提前了？
不可能..."趁他分神之际，云芷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镣铐上！
被压制的魔族血脉在生死关头终于觉醒，镣铐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凌九霄猛然回头，却见云芷己经挣脱束缚，周身缠绕着血色雾气。
她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紫色，长发无风自动，额间浮现出魔族王室特有的火焰纹。
"璃月！
住手！
强行觉醒会...""闭嘴！
"云芷——现在应该称她为璃月——的声音带着魔族的回响，"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她抬手一挥，一道血刃呼啸而出！
凌九霄闪身避开，血刃击中后方墙壁，整座石室开始崩塌。
"你会毁了星桥遗址！
"凌九霄厉声道，"三界平衡将...""与我何干？
"璃月冷笑，又是一击，"天界屠我全族时，可曾想过三界平衡？
"凌九霄不再躲闪，银白剑气迎上血色魔光，两股力量相撞产生的冲击波将石室彻底摧毁！
两人坠入下方的星桥遗址——那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石台，中央是断裂的星桥，桥下是无尽深渊。
璃月落在星桥一端，凌九霄则站在另一端。
月光被逐渐侵蚀的月亮染成血色，照在两人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上。
"璃月，听我说。
"凌九霄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停止催动魔力，否则封印会完全破碎，你会...""会死？
"璃月惨笑，"成为祭品不也是死路一条吗？
"她突然冲向星桥断裂处，纵身一跃！
"不如我自己来！
""不！
"凌九霄的冷静终于破碎，他飞身扑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璃月的手腕。
两人悬在深渊之上，全靠凌九霄单手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
璃月仰头看着他，紫眸中满是恨意："放手吧，天界太子。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凌九霄的手在流血，岩石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两人相触的手腕流下，滴入深渊。
"不是...这样的..."他咬牙道，"我确实奉命接近你，但我..."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击中凌九霄的后背！
他闷哼一声，却仍死死抓着璃月不放。
"九霄！
"天帝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时辰己到，还不完成仪式！
"璃月看着凌九霄嘴角溢出的鲜血，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你也是棋子..."第二道金光袭来，这次凌九霄用身体为璃月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他的银白铠甲开始碎裂，额间神纹忽明忽暗。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本该保护你..."两人的血交融在一起，滴入深渊。
突然，深渊底部亮起一点星光，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转眼间，无数星光汇聚成河，向上升腾！
"这是..."天帝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共生契约？！
"星光将凌九霄和璃月包裹其中，形成一个光茧。
璃月感到一股暖流涌入西肢百骸，而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全部的真实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看到十八年前，凌九霄确实参与了那场屠杀，但在最后关头，是他偷偷将魔族公主的灵魂封入凡人婴儿体内；是他这十八年来暗中守护；是他每次汇报时都隐瞒关键信息..."为什么..."她泪流满面，"为什么不告诉我..."光茧中，凌九霄轻轻抚上她的脸："因为只有这样...你恨我的时候...才能骗过天命..."星桥遗址外，天帝与众天将震惊地看着星光重新连接断裂的星桥——不是以牺牲为代价，而是以最古老的共生契约之力。
"不可能..."天帝喃喃道，"唯有真心相爱又甘愿为对方牺牲的两人之血，才能..."光茧缓缓打开，凌九霄抱着昏迷的璃月走出。
他的银白铠甲尽碎，天界神纹也在消退——共生契约的代价是放弃天族身份。
"父皇。
"他抬头看向天帝，声音平静，"星桥己连，儿臣...甘受任何惩罚。
"天帝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罢了...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