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松了松领口的扣子，目光扫过手中的流程表，确认无误后将其对折两次，边缘整齐地塞进胸前的口袋。
"喂，周大学霸，你们学生会安排的座位表有问题吧？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篮球队的位置怎么被挤到角落去了？
像对待不良社团似的。
"周沉转身，对上陆子谦那双标志性的笑眼。
作为校篮球队长，陆子谦在女生中人气颇高，此刻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校服外套敞开着，与周沉一丝不苟的着装形成鲜明对比。
"按照学校规定，学术类社团优先。
"周沉语气平静，"篮球队的位置足够容纳你们所有人。
""足够？
我们连放包的地方都没有。
"陆子谦首起身，身高优势让他微微俯视周沉，"再说，开学典礼又不是学术活动。
""校规第12条，校内***一律按学术优先原则安排。
"周沉推了推眼镜，"如果陆队长有异议——""如果两位雄性孔雀展示完羽毛了，"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来，"能不能让后面的人先过去？
你们挡道的样子就像两棵自以为是的行道树。
"周沉和陆子谦同时转头。
说话的是个陌生女生，齐肩短发，杏仁状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耐烦的光芒。
她手里转着一支笔，在两人看过来时毫不退缩地迎上目光。
陆子谦挑眉："我们挡着你了？
""不，你们只是挡着三十七个想按时参加开学典礼的同学。
"女生指了指身后排队的人群，"顺便，学生会安排座位时难道不考虑人体工学？
最后一排的座位间距连仓鼠都会觉得拥挤。
"周沉略微睁大眼睛。
很少有人敢首接批评学生会的工作。
"你是新生？
"陆子谦饶有兴趣地问。
"转校生，林小满。
"女生看了眼手表，"现在你们浪费了大家两分十五秒。
按照每分钟150字的正常语速计算，足够校长念完三分之一的开幕词了。
"后排传来几声窃笑。
陆子谦露出玩味的笑容，正要回应，广播里响起校长的声音，宣布典礼开始。
"看来我们改天再讨论。
"陆子谦冲周沉眨眨眼，又对林小满笑了笑，"你的时间观念真精确。
"林小满己经低头翻开一本书："比不上你的空间观念离谱。
"她头也不抬地补充道。
周沉注意到她手中的是《社会心理学导论》，而不是高一学生常带的时尚杂志。
他若有所思地走向学生会位置，这个转校生的毒舌背后似乎有些真材实料。
——"林小满，你就坐周沉旁边吧。
"班主任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周沉是我们班的标杆，希望你能向他学习。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开学一周，林小满的毒舌己经小有名气。
"老师，"一个扎马尾的女生举手，"上周您说周沉同学需要安静的学习环境...""谢谢关心，张婷同学。
"林小满微笑着打断，"不过你放心，我对标杆的兴趣就像对上周剩下的面包——理论上有价值，实际上毫无吸引力。
"全班哄堂大笑。
张婷涨红了脸："我又没跟你说话！
""真巧，我也没在和你说话。
"林小满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在回答王老师即将提出的隐性问题：林小满同学会不会影响周沉？
答案是不会，因为我对人类标杆过敏。
"王老师咳嗽一声："好了，都安静。
周沉，你作为班长要多帮助新同学。
"周沉面无表情地看着新同桌拎着书包走过来。
林小满把包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声响。
"放心，我不会打扰标杆的。
"她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毕竟在无菌环境下培养的优等生，接触现实空气可能会产生排异反应。
"周沉依旧沉默，只是把课本往自己这边挪了五厘米。
第一节课是数学。
当老师提问一个复杂公式时，全班鸦雀无声。
"林小满，"数学老师突然点名，"你来回答。
"林小满慢悠悠站起来："老师，您确定要问我吗？
我上周才转来，可能还没学到这里的无菌知识。
"几个同学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数学老师皱眉："那就说说你的思路。
""我的思路是，"林小满歪着头，"与其让一个转学生当场推导公式，不如请上周小测满分的同学回答？
比如..."她目光扫向周沉，"我们的班级标杆？
"周沉在桌下轻轻踢了下她的椅子腿。
林小满假装没感觉到。
"周沉，"数学老师转向他，"那你来回答。
"周沉流畅地说出正确答案。
坐下时，他压低声音："适可而止。
"林小满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推给他：”面瘫脸说话时连嘴唇都不动，是怕浪费能量吗？
“周沉看了一眼，在下面回复：”神经科教材第312页，面部表情缺失可能是多种疾病的症状。
“林小满挑眉，写回：”哇哦，学霸还会冷幽默？
看来诊断要修正为尚未完全僵化的优等生综合征。
“下课铃响，周沉起身去学生会。
回来时发现林小满不在座位上，她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不是课堂笔记，而是一页页对同学的"毒舌观察日记"："张婷每天换发型实则是吸引班长注意——徒劳，因为班长喜欢的是三班的体育委员。
""物理课代表解题快只是因为提前偷看教师用书——证据是他总在课前十分钟恰好去办公室。
""周沉——面瘫脸背后疑似存在幽默感，有待进一步解剖验证。
"周沉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这时教室门被推开，林小满快步走回来，看到周沉站在她桌前，立刻冲过来合上笔记本。
"偷看别人笔记可不是标杆该做的事。
"她眯起眼睛。
"摊开在公共场合的内容不构成隐私。
"周沉平静地回答，"另外，你的解剖计划需要调整，我的幽默感存活率比你想象的高。
"林小满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有意思，看来这个班终于有个会说话的人了。
"周沉坐回座位，从书包里取出下节课的教材。
他感觉到林小满探究的目光，但没有抬头。
这个毒舌转校生比他想象中更善于观察，而她那些让人哑口无言的讽刺背后，似乎藏着异常敏锐的洞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