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重感攫住了林默的每一根神经。冰冷的气流裹挟着浓烈的铁锈与***的腥臭，刀子般刮过脸颊。怀里小白滚烫的温度是这急速下坠中唯一的真实，他死死箍紧手臂，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
视野在翻滚中天旋地转，黑暗的管道壁如同巨兽的咽喉，急速向上掠去。没有时间思考，只有本能驱动着他在空中徒劳地扭转身躯。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深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默的整个右半边身体狠狠砸在一处倾斜的、覆盖着厚厚黏腻污垢的金属管壁上。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贯穿了他本就撕裂的右臂伤口。眼前猛地一黑，炸开的金星几乎盖过了昏暗中微弱的光源。胃里翻江倒海，酸液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下。
身体顺着倾斜的管壁不受控制地翻滚、滑落，每一次撞击都让右臂的痛楚叠加一层新的地狱。最终，他重重地摔在一堆相对松软、散发着浓烈腐坏气味的废弃物上——是某种早已朽烂的有机聚合物填充物。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彻底陷入一片纯黑，窒息感扼住了喉咙。他蜷缩着，像一只濒死的虾，怀中的小白是他仅存的锚点。
“呃…咳……” 他艰难地吸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臂，痛得他浑身痉挛。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黏腻冰冷。左腿的旧伤也在尖叫***。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熵减核心在左手腕处沉寂着，但那股深沉的灼热感，如同嵌入骨髓的烙印，从未消失。
不能晕…小白…小白还在……
就在这意识模糊、剧痛噬心的瞬间——
嘶嘶…沙沙……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快速摩擦混合着黏液拖曳的声音，猛地从侧前方一堆扭曲的金属垃圾和破败管道组成的阴影深处响起！那声音带着一种原始的、充满饥饿感的急切。
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跳。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头。
阴影蠕动，一只怪物爬了出来。
它曾经可能是一只管道清洁用的工程机械兽，如今却成了噩梦的造物。原本规整的金属外壳增生、扭曲、覆盖着厚厚的、凹凸不平的暗绿色甲壳，像是某种恶心的苔藓与锈蚀的合金共生体。数条粗壮、关节反向扭曲的多足支撑着它臃肿的身躯，足尖是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尖锐钩爪，深深抠进垃圾堆里。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一个巨大的、不断开合的口器取代了本来的结构，里面是层层叠叠、高速旋转的、如同粉碎机刀片般的利齿，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腐气味的涎液正不断滴落，在下方腐烂的废弃物上烧灼出缕缕青烟。几颗复眼不规则地镶嵌在口器上方，闪烁着浑浊而贪婪的暗红色光芒。
畸变清道夫！遗迹能量污染的怪物！
它显然被坠落的重响或小白胸口那枚创世者芯片散发出的、极其微弱却诱人的能量波动所吸引。浑浊的复眼瞬间锁定了瘫软在地的林默，以及他怀中昏迷的男孩。
饥饿的嘶鸣从它蠕动的口器中爆发，如同金属摩擦。臃肿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极不相称的迅猛速度，带着一股腥风，多足划动，庞大的身体化作一道污浊的残影，直扑林默！那致命的、布满旋转利齿的口器张开到极限，目标直指林默的头颅！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死亡的冰冷预告。
恐惧像冰水灌顶，瞬间压过了肉体的剧痛！
躲开！
求生的本能驱动着林默仅存的力气。他完好的左臂死死抱住小白，身体向着右侧——远离那致命口器的方向——猛地翻滚！
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撕裂的右臂。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狠狠鞭挞着他的神经，眼前瞬间被血红的雾气笼罩。翻滚的动作在满是障碍物的垃圾堆上显得笨拙而迟缓。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撞击闷响。翻滚中，他那条剧痛无比的右臂，狠狠撞在了一根斜插在垃圾堆里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断管上！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不受控制地从林默喉咙里迸发出来。那不是痛呼，是灵魂被撕裂的哀鸣。右臂伤口瞬间撕裂扩大，温热的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袖，沿着冰冷的金属流淌下来。眼前彻底被剧痛染成一片血红，意识像风中残烛，几乎被这叠加的剧痛彻底吹灭。
翻滚停止了。他仰躺在冰冷黏腻的垃圾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抽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小白被他紧紧护在身侧，依旧昏迷。
而那只畸变清道夫，一击落空。它庞大的身躯撞在林默刚才的位置，腐朽的填充物被砸得四溅。它浑浊的复眼转向目标，没有丝毫停顿，口器发出更加刺耳的摩擦声，带着更加凶戾的气息，调整方向，再次扑来！距离太近，速度太快！那旋转的利齿、滴落的腐蚀粘液，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
林默躺在那里，右臂的剧痛几乎让他瘫痪，视野模糊重影，意识在剧痛的深渊边缘沉浮。躲？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挡？完好的左手抱着小白，仅剩的半截扭曲匕首柄不知何时已经脱手，滚落在几步之外。
避无可避！
死亡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保护小白的执念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绝望的冰原上疯狂燃烧，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恐惧、剧痛、守护的疯狂，混合成一股歇斯底里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滚开——！”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完全出于一种濒死生物的本能，他完好的左手猛地抬起！不是去阻挡那恐怖的口器——那无异于***——而是带着全身的绝望和最后的力量，狠狠推向怪物支撑身体、离他最近的一条覆盖着恶心甲壳的多足关节！或者，是那怪物身侧一块锈蚀不堪、布满孔洞的金属管壁！
他的指尖，或者掌心，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触碰到那冰冷、黏腻、带着腐蚀性气息的甲壳表面（或是粗糙、带着铁腥味的锈蚀金属）！
时间，在死亡的临界点上，似乎被拉长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