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突然变得粘稠,像碾过某种软体动物。
她猛踩刹车,副驾驶座上的牛皮纸袋倾倒,泛黄的报纸滑出《青坞镇女童失踪案悬而未破》的标题。
苏晚穿着红色连衣裙的照片被雨水浸透,领口处的月牙胎记在车灯下泛着青紫。
这是今晚第三次看见那个影子。
许墨摸到扶手箱里的瑞士军刀,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母亲临终的语音:"墨墨,千万别回......"沙哑的喘息声里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与她此刻听到的铜铃声完美重合。
雨幕中的古镇牌坊爬满藤蔓,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突然刺进太阳穴。
七岁的苏晚赤脚站在牌坊下,举着锋利的玻璃片对她笑:"墨墨,我带你去见镜子里的新娘好不好?"冰凉的雨水混着血腥味漫过脚踝,她记得自己拼命往回跑时,苏晚手腕上的红绸带在风中猎猎作响。
车灯扫过路边的老槐树,许墨的呼吸凝滞了——那些垂在枝桠间的褪色红布条,系法竟与苏晚当年戴的一模一样。
树根处有什么在反光,走近了才看清是半块破碎的化妆镜。
镜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裂缝恰好将苏晚的照片切成两半。
"阿墨回来啦?"铜铃声在耳后炸响的瞬间,许墨闻到了腐烂的檀香味。
转身时只看到红色衣角闪过巷口,绣鞋踏过的水洼里浮着细碎金粉。
她追着那抹红色跑过七道弯,却在祠堂前的银杏树下撞见个佝偻背影。
白发老人握着的铜铃刻着许氏家徽,布满尸斑的手背粘着槐树汁液。
当他缓缓转身,许墨的尖叫声卡在喉间——那张脸上没有五官,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嵌着两枚生锈的铜钱。
"时辰到了。
"沙哑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许墨后退时踩到松动的石板,腐臭气息混着檀香味从地缝涌出。
手电筒光束照进古井的刹那,她看见井底堆着几十个相同铜铃,每个都缠着褪色的红头绳。
最底层的铃铛突然震动,井壁浮现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指甲印的大小与她童年时的掌纹完全吻合。
祠堂木门吱呀作响,供桌上并列的两个牌位让她血液凝固。
烛光跃动间,"许氏幼女墨儿"的描金字迹渗出暗红液体,而旁边本该写着苏晚名字的牌位竟是一片空白。
怀里的旧报纸突然发烫,苏晚的照片在火光中扭曲变形,领口的月牙胎记正在向她锁骨上的疤痕移动。
手机在此刻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行车记录仪画面疯狂跳闪。
许墨眼睁睁看着三小时前的影像被篡改——原本空荡的副驾驶座上,渐渐浮现出穿红裙的少女轮廓。
当那团阴影转过头来,挡风玻璃突然炸开蛛网裂痕。
暴雨裹着槐树叶拍进车内,许墨抹去脸上的雨水时摸到异物。
后视镜里,她的左耳后方出现细密的缝合线,针脚里还粘着香灰。
童年记忆如利刃劈开迷雾:母亲总在深夜用朱砂笔描摹她耳后的胎记,而那些雷雨夜窗外晃动的红灯笼,此刻想来分明是送葬用的引魂灯。
铜铃声突然变得密集如鼓点,许墨冲向轿车时瞥见祠堂飞檐下的铜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苏晚踮脚站在井边的背影。
红衣少女哼着走调的童谣转过身,许墨看到她锁骨处的月牙疤痕正在渗血:"墨墨,该换你当新娘了......"轮胎在青石板上打滑的瞬间,车载导航发出机械女声:"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
"仪表盘上的指南针疯狂旋转,许墨这才发现所有岔路口都通向祠堂。
远光灯扫过路牌时,她看清铁锈下的刻字根本不是"青坞镇",而是用甲骨文写的"双喜冢"。
后座突然传来织物摩擦声,许墨从后视镜看见红绸带正蛇一般爬上座椅。
当她想伸手去抓方向盘锁时,摸到的却是冰凉滑腻的皮肤——苏晚腐烂的手正覆在她手背上,腕间铜铃与井底的震动共鸣。
"小心!"刺眼的远光灯从对面射来,许墨本能地急转方向盘。
轮胎摩擦声混着玻璃破碎的巨响中,她看见自己的车穿过那辆货车的尾灯,如同穿过一团雾气。
后视镜里根本没有什么货车,只有漫天红绸在雨中狂舞。
导航屏幕突然跳出1999年7月7日的日历,暴雨中响起唢呐凄厉的哀鸣。
许墨终于看清那些所谓的"红绸带",全是浸透血水的裹尸布。
当最后一块碎玻璃从发间坠落,她发现副驾驶座上多了个陶瓷娃娃——穿着苏晚失踪那天的红裙,后脑勺贴着许墨幼儿园的证件照。
娃娃的嘴唇突然开裂:"欢迎回家,祭品小姐。
"第二章:井中人蛹怀里的旧报纸变得愈发滚烫,苏晚的模样在灯光中扭曲变形。
许墨终于看清女孩领口若隐若现的胎记,那分明是和自己锁骨上一模一样的月牙形疤痕。
铜铃声从四面八方聚拢,井底传来指甲抓挠石壁的声响,混着孩童清亮的哼唱:"七月七,祭双喜,铜镜裂,新人泣......"地窖木门在许墨背后轰然闭合,腐臭味混着陈旧檀香灌入鼻腔。
手机手电筒照亮青砖墙面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三道——一个在匍匐爬行,一个正掐住第三个的脖子。
"幻觉...都是幻觉......"颤抖的指尖触到供桌烛台,凝固的蜡油突然裂开,露出半截风干的断指。
许墨踉跄后退时撞翻铜镜,镜面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中,她听见儿时苏晚的尖叫:"墨墨快跑!井里有东西在学我们说话!"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的陶瓮,许墨的血液在看清瓮身彩绘时瞬间冻结。
褪色的新娘嫁衣下,两个女童手捧铜铃跪在八卦阵中。
更诡异的是,左侧女童耳后的月牙胎记正在缓缓蠕动,像活物般爬向右侧女童的衣襟。
井底的抓挠声突然清晰可辨,许墨鬼使神差地凑近井沿。
手机不慎滑落,在坠落的三秒间照亮井壁密密麻麻的刻字——全是用指甲反复刻写的"许墨"。
当白光坠入井底铜铃堆时,她看见最底层的铃铛突然张开布满尖牙的嘴,将手机吞入腹中。
"找到你了。
"耳后的缝合线突然发烫,许墨转身时撞进冰冷的怀抱。
无面老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尸斑交错的手掌托着部族谱。
当泛黄的纸页自动翻动,她看见自己的名字在"生卒年"栏反复涂改,最新墨迹未干的记录赫然写着:"卒于庚子年七月初七,享年二十七"。
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弹开,褪色的缎面日记本夹着张泛黄照片。
双胞胎女婴襁褓上的编号刺痛眼睛——7号与8号。
照片背面是母亲颤抖的字迹:"墨儿高烧不退,只能启用备用祭品。
"许墨突然想起自己左腿内侧的手术疤,形状与照片里8号女婴襁褓上的血渍完全吻合。
铜镜突然发出蜂鸣,镜面浮现血字:"游戏开始"。
许墨抄起烛台砸向镜面,却发现飞溅的碎片里都映着苏晚的脸。
当第一块碎片划破她手腕时,井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那只吞了手机的铜铃正在啃噬数据线。
"墨墨不乖哦。
"孩童的嬉笑从横梁传来,许墨抬头看见红衣少女倒吊着垂下身体。
苏晚腐烂的脸几乎贴到她鼻尖,蛆虫从空洞的眼窝簌簌掉落:"说好要永远当彼此的替身娃娃呢?"手机突然在井底响起视频通话提示音,许墨抓住井绳往下攀爬。
铜铃的尖牙撕开她裤脚时,她看见屏幕里是母亲年轻时的脸——画面中的女人正将昏迷的苏晚推向镜湖,而背景里的槐树突然睁开无数血红的眼睛。
"妈妈?"许墨的指尖触到冰冷屏幕。
视频里的母亲猛然转头,瞳孔里映出正在爬井的许墨:"快逃!要变成祭品的本来......"话未说完,镜头突然翻转对准湖面。
许墨看见五岁的自己浮在水中,耳后的缝合线正渗出黑色汁液。
井绳突然断裂,许墨摔进铜铃堆里。
那些铃铛像嗅到血腥的食人鱼般蜂拥而至,她摸到瑞士军刀疯狂劈砍。
粘稠的液体喷溅在脸上时,她尝到了童年喝过的中药味——母亲总在雷雨夜逼她喝下的"安神汤"。
当地窖顶板传来重物拖拽声,许墨终于摸到暗道的石门。
密码锁上积满灰垢,她本能地输入自己的生日——错误提示音响起时,苏晚的生日却应声解开了锁芯。
暗道石壁上布满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