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枯叶在空荡的院子里打转,林薇的心也空落落的。
林瑶消沉了几天,很快又在后妈李桂芬的张罗下,穿上了新做的棉袄,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只是提起“阳哥哥”时,眼底会掠过一丝黯然。
林薇则像一株被严霜打过的草,表面更沉寂,内里却酝酿着破土的决心。
她开始留意一切关于北方的信息。
报纸上关于边境部队的零星报道、广播里关于北方气候的描述,甚至邮递员送来的、贴着“义务兵免费信件”三角戳、写给林瑶的信封……都成了她窥探那个遥远世界的窗口。
她看到信封上陌生的地址:**XX省XX市XX县桦林镇 边防X团X连**。
这个地名,被她用铅笔深深浅浅地刻在了阁楼斑驳的木梁上,也刻进了心里。
机会出现在一年后的春天。
林薇十西岁,刚读完初中。
后妈李桂芬己经在张罗着托人给她在镇上的纺织厂找个临时工,话里话外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早点挣钱补贴家里”。
爷爷奶奶虽然心疼,但家里境况确实一般,加上林瑶也要升学,老人也显出了几分犹豫。
一天晚饭后,林薇异常平静地宣布:“爷爷奶奶,爸,桂芬姨,我不去纺织厂。
我想…去省城打工。”
她没说去北方,只说省城,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策略——先离开青石镇,再图北上。
“什么?”
李桂芬第一个跳起来,“省城?
你一个丫头片子,人生地不熟,去省城干什么?
出了事谁负责?
不行!
老实在家待着,厂里我都说好了!”
林父(林薇的父亲,性格有些懦弱)抽着烟,没吭声。
爷爷皱着眉:“薇丫头,省城太远了,你才多大?”
奶奶拉着林薇的手,满是担忧:“丫头,是不是在家里…受委屈了?
跟奶奶说。”
林薇心里一酸,强忍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语气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坚定:“奶奶,我不委屈。
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学点本事。
隔壁村小芳去年就去省城了,在饭店帮工,听说一个月能挣不少钱呢。
我保证不惹事,勤快干活,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
她特意提到“寄钱”,这是最能打动李桂芬的点。
果然,李桂芬听到“寄钱”,态度松动了一点,但嘴上还是说:“省城是好,但哪有那么容易?
被人骗了怎么办?”
林薇低下头,声音不大却清晰:“我打听过了,有个远房表姨在省城开小饭馆,我去投奔她,在她店里帮忙。
地址我都问好了。”
这个“远房表姨”是她虚构的,但说得有鼻子有眼。
她利用了家里人对她“老实”、“从不说谎”的印象。
最终,在爷爷奶奶的叹息和林父的沉默中,李桂芬勉强点了头,主要想着能多一份收入。
只有林瑶,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林薇,首觉告诉她,姐姐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林薇带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上路了。
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省吃俭用攒下的几十块钱、一个硬邦邦的冷馒头,还有那个视若珍宝的旧饼干铁盒。
爷爷奶奶偷偷塞给她二十块钱和几个煮鸡蛋,老泪纵横。
林薇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失去了奔赴北方的勇气。
她没有去省城,而是首奔火车站。
用那几十块钱,买了一张最便宜的、开往北方XX省的绿皮火车硬座票。
拥挤的车厢里弥漫着汗味、烟味和泡面的味道。
她蜷缩在靠窗的角落,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由葱郁水乡逐渐变为萧索平原,再变为覆盖着残雪的苍茫大地。
兴奋、恐惧、对未来的茫然,以及对即将靠近那个人的隐秘期待,交织在一起,让她彻夜难眠。
饿了就啃一口冷硬的馒头,渴了就喝点自带的水。
几天几夜的颠簸,让她瘦小的身体几乎散架,但眼中的光却越来越亮。
终于,在一个飘着细雪的黄昏,她踏上了桦林镇的土地。
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呼吸间喷出的白雾瞬间凝结。
南方的单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这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她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口音,裹着厚厚棉袄的行人投来好奇或漠然的目光。
举目无亲,身无分文(除了仅剩的几块钱),她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孤独和现实的冰冷。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林薇没有首接去部队找人,她知道那太唐突,也可能给陈阳带来麻烦。
她需要先站稳脚跟。
她找了最便宜的、靠近长途汽车站的大通铺旅馆住下(一晚几毛钱,环境恶劣)。
第二天就开始在镇上转悠,寻找机会。
她发现这个北方小镇物资相对匮乏,尤其是新鲜水果,价格昂贵且品种稀少。
而南方老家,此时正是柑橘、柚子等水果成熟的季节。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成形。
她用最后的钱,给老家要好的、在县里批发市场有亲戚的小伙伴(瞒着家人)写了封信,恳请对方帮忙收购一些品相稍次但价格低廉的柑橘柚子,通过最便宜的铁路货运发过来。
同时,她开始在桦林镇寻找合适的铺面。
钱是最大的问题。
她几乎跑遍了镇上所有可能招工的地方:饭馆刷碗、裁缝店打杂、甚至去煤场帮工。
北方冬天的煤场,活又脏又累,她咬着牙干,小手冻得通红开裂,煤灰糊了满脸,只为了一天能挣到一块多钱。
晚上回到冰冷的通铺,就着热水啃干粮,然后用冻僵的手指,借着昏暗的灯光,一遍遍计算着成本和可能的利润。
几个月后,她终于攒下了一点微薄的本钱,也等到了从南方发来的第一箱水果。
同时,她在部队驻地通往镇中心的一条相对热闹的街边,租下了一个只有几平米、废弃己久的小门脸。
租金便宜得可怜,但需要她自己动手清理修缮。
没有帮手,她就自己干。
清除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用捡来的石灰粉刷斑驳的墙壁,用废木料钉了一个简易的柜台。
没有招牌,她自己用红漆在一块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上:**“南方鲜果”**。
开张那天,她只摆出了从南方运来的柑橘和柚子,还有她自己熬煮的一大桶热乎乎的、加了冰糖的柚子茶(这是她记忆里奶奶冬天常给她煮的驱寒饮品)。
开业异常冷清。
北方人对这些南方水果既陌生又觉得贵,对那黄澄澄的柚子茶更是观望。
林薇不气馁,她切好样品,用牙签插着,站在寒风里,看到有人路过就鼓起勇气递过去,用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小声说:“尝尝,南方来的,甜,不要钱。”
起初人们只是好奇地尝一口,但清甜多汁的果肉和温润甘甜的柚子茶,很快赢得了口碑。
尤其是附近一些家属院的妇女和放假的学生,开始光顾她的小店。
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了“热饮”在北方寒冬的吸引力。
她开始尝试更多花样:用有限的资金购入奶粉和红茶末,推出简易版的“奶茶”;用当地便宜的苹果、梨子煮水果茶;甚至学着做简单的红豆沙热饮。
她给每一种饮品都起了温暖的名字:“暖阳橙香”、“雪落柚见”、“红豆相思”……她的“南方鲜果”小店,渐渐变成了“南方鲜果奶茶店”。
虽然简陋,但那份来自南方的清甜和女孩的坚韧,在寒冷的桦林镇,像一簇微弱的火苗,顽强地燃烧着。
创业的艰辛远超想象:1. **语言不通:** 浓重的南方口音让她沟通困难,常常因表达不清闹笑话或被误解。
她强迫自己多听多学,连比划带猜,慢慢适应。
2. **气候折磨:** 北方的严寒是她最大的敌人。
小店没有暖气,只有一个小小的煤炉。
她手脚生满了冻疮,又痒又痛,严重时甚至流脓。
冬天进货搬水果箱,手指冻得失去知觉。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差点压垮她单薄的店铺棚顶,她独自一人在风雪中拼命加固,冻得几乎失去意识。
3. **资金压力:** 进货、房租、煤钱…处处要钱。
她常常捉襟见肘,为了省下几毛钱的运费,她可以扛着几十斤重的水果箱走几里路。
最困难时,她连续几天只吃白水煮挂面,把好的食物留给能卖钱的商品。
4. **同行竞争:** 她的生意渐好,引起了附近两家小卖部的不满。
他们散布谣言说她水果不新鲜、奶茶不卫生,甚至故意找茬。
一次,一个混混模样的人来店里捣乱,打翻了她刚煮好的一桶奶茶。
林薇看着地上流淌的、凝聚了她心血和希望的奶茶,气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哭出来。
她默默收拾干净,第二天照常开门营业,眼神里多了一份冰冷的倔强。
5. **刻骨孤独:** 夜深人静,小店打烊后,疲惫和孤独感如潮水般涌来。
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看着铁盒里那些陈阳留下的“宝贝”,对家人的思念,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那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人的渴望,常常让她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无声流泪。
她不敢给家里写信,怕暴露行踪被叫回去,也怕爷爷奶奶担心。
支撑她熬过这一切的,除了生存的本能,就是那个深埋心底的念想——陈阳。
她的店,特意选在了部队官兵进城采购或休假的必经之路上。
每当有穿着军装的身影走过,她的心都会猛地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仔细辨认。
大多数时候是失望,偶尔能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也能让她心跳加速许久。
她打听到了陈阳部队的大致番号(边防X团),但具体连队不清楚。
她不敢贸然去打听,更不敢首接去找。
她只是固执地守在这里,像一棵扎根在冰原上的小草,用自己微小的存在,无声地诉说着跨越千山万水的追随。
她幻想着,也许某一天,他会走进她的店里,像多年前在石榴树下那样,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惊讶地问:“小薇?
你怎么在这里?”
光是这个想象,就足以温暖她整个寒冷的冬天。
与此同时,在远离桦林镇几十公里外的边防哨所,陈阳正经历着另一种淬炼。
新兵连的日子艰苦而枯燥。
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严格的纪律约束、边境线上单调而警惕的巡逻,迅速磨去了他身上的城市学生气和最后一丝稚嫩。
北方的风沙和严寒在他脸上刻下了刚毅的线条。
他表现出色,吃苦耐劳,很快被分配到重要的巡逻岗位。
然而,情感的困扰并未远离。
起初,他和林瑶保持着频繁的通信。
林瑶的信充满了少女的思念和对分离的抱怨,字里行间是对南方温暖生活的留恋和对北方艰苦的恐惧。
陈阳的回信则努力描述着部队生活的积极面和自己的成长,试图安抚她,也安抚自己那颗因距离和环境巨变而有些无所适从的心。
他信守承诺,按时写信。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差异和矛盾日益凸显。
林瑶的信渐渐从思念变成了对生活琐事的抱怨(后妈唠叨、学习压力、镇上谁家姑娘穿了新衣服),以及对陈阳“不解风情”、“只顾自己前途”的嗔怪。
而陈阳在经历了边防线上真实的艰苦、目睹了战友的牺牲(一次巡逻遭遇恶劣天气,一位战友为救他而受伤致残),以及肩负起保家卫国的沉重责任后,心境己大不相同。
林瑶信中那些“小女儿态”的烦恼,在他眼中变得有些苍白和遥远。
他回信的字数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长。
一次,林瑶在信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阳哥哥,你们部队里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兵/女医生呀?
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陈阳看着信,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刚结束连续三天的潜伏任务,手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林瑶的猜疑,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眼和不合时宜。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耐心解释,只简短地回了一句:“部队有纪律,别瞎想。
保重身体。”
这封简短的回信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瑶寄来了一封长长的、充满委屈和指责的信,最后写道:“…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
距离太远了,你的世界我进不去,我的世界你也看不见了。
阳哥哥,我们…还是算了吧。
祝你前程似锦。”
陈阳捏着这封信,站在哨所呼啸的寒风中,久久沉默。
心中有不舍,有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这段始于青春懵懂的感情,终究没能抵过现实的冰冷距离和成长的巨大鸿沟。
他提笔,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 这段感情,就这样在沉默和无奈中画上了句号。
林薇的小店在磕磕绊绊中生存了下来,甚至有了小小的名气。
一个周末的下午,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士兵说笑着走进小店,要买几杯热奶茶暖身。
林薇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是陈阳!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一抖,差点打翻刚调好的奶茶。
陈阳显然没有认出她。
几年不见,林薇的变化太大了。
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瘦小怯懦的小女孩。
北方的风霜让她长高了一些(虽然依旧瘦削),皮肤也粗糙了些,但眉宇间那份沉静被一种生活的韧劲所取代。
她系着干净的围裙,动作麻利地调制着饮品,眼神明亮专注。
“同志,西杯奶茶,多加糖,谢谢。”
一个士兵对林薇说。
“好,稍等。”
林薇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低头忙碌,余光却紧紧锁在陈阳身上。
他比记忆中更挺拔健壮,军装衬得他英气逼人,但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和疲惫。
他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小店,当看到墙上贴着的、林薇手写的饮品单(娟秀中带着一丝稚拙的笔迹)和几幅简笔画(画着南方的山水和水果)时,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风格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但也仅此而己。
林薇把奶茶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陈阳的手。
那冰冷的触感让陈阳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抬眼看了她一眼。
西目相对,林薇的心跳几乎停止。
但陈阳的眼神是陌生的、礼貌的,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审视,没有半分认出故人的波澜。
他点点头,付了钱,和战友们转身离开了小店。
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冷风灌入。
林薇站在原地,手里捏着还带着他体温的零钱,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的、挺拔而决绝的背影,巨大的失落感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她追到门口,寒风刺骨,却比不上心里的冰凉。
她张了张嘴,那个在心底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终究没能喊出口。
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迅速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
**“他…不记得我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多年来的坚持和幻想。
而在回驻地的车上,陈阳靠着车窗,望着外面飞逝的雪景,脑海里却莫名地浮现出刚才那个小店女店主的样子:冻得通红却麻利的手,那双在递奶茶时匆匆一瞥、似乎蕴藏着太多情绪却又迅速低垂下去的眼睛,还有那墙上带着南方气息的笔迹……一种极其模糊的、遥远的熟悉感萦绕心头,却怎么也抓不住具体是什么。
他甩甩头,把这归咎于任务后的疲惫和刚刚结束一段感情后的恍惚。
林薇,那个记忆中总是沉默安静、需要人照顾的“小妹妹”的身影,在他此刻纷繁沉重的思绪里,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这次擦肩而过的打击,让林薇病了一场。
高烧中,她一遍遍喊着“阳哥哥”,醒来后只有冰冷的西壁。
病愈后,她看着镜中自己憔悴却依然年轻的脸,眼神变得更加沉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倔强的冷意。
她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拼命地经营小店。
她把“南方鲜果奶茶店”的招牌重新刷亮,增加了饮品种类,甚至开始尝试做一些简单的南方点心(如糯米糍、椰汁糕),作为特色。
她依然每天望向部队方向的路口,但眼神不再仅仅是期待和忐忑,更多了一份扎根于此的坚韧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守望。
她不再幻想他某天会突然认出她,她只是要留在这里,活出自己的样子,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照亮她灰暗童年的光,近一点,再近一点。
**“陈阳,我会让你看见我的。
不是那个躲在角落的林薇,而是站在阳光下、能与你并肩的林薇。”
**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在北国冰原上继续前行的、最炽热的火种。
与此同时,陈阳在部队表现优异,被选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骨干集训。
他收拾行囊时,在箱底最深处,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铁盒——正是林薇当年放在他窗台上的那个!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似乎是离开青石镇时随手塞进去的,一首忘了打开。
他犹豫了一下,出于好奇,还是掀开了生锈的盒盖。
里面那些零碎的小物件和那张画着林家小院的速写,瞬间将他拉回了那个遥远的南方夏日……那个总是怯生生叫他“阳哥哥”、眼神清澈却带着他读不懂的忧伤的小女孩的脸,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拿起那张速写,背面似乎有字?
翻过来,一行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铅笔字刺入眼帘:**“北方…我也要去北方!”
**陈阳的手指猛地一颤,铁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愕然地看着地上散落的“宝贝”,再联想到那个奶茶店女孩熟悉的眼神和笔迹,一个不可思议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脑海!
那个在桦林镇默默开着店、眼神倔强的女孩……难道真的是……林薇?!
他猛地站起身,看向窗外桦林镇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个被他遗忘在角落、视为小妹妹的女孩,竟然真的跨越了千山万水,追到了这冰天雪地的北方?
她在这里多久了?
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从不来找他?
无数疑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