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他父亲去年拍下的保护建筑此刻缀满香槟玫瑰，鎏金窗棂上系着蒂芙尼蓝气球，混搭得像是打翻的颜料盘。
后厨飘来的蟹粉香气里掺着几句零碎的苏州评弹。
"莺莺闷恹恹懒得做针线......"季无殇微微扯松领带，眉梢微皱着避开首播网红们的环形补光灯。
吴语裹着蜜糖似的滚过耳膜，倒是让他有了几分想要探究的冲动。
转过金丝楠木屏风，看见穿着一身月白旗袍的背影正在试音。
苏绣腰封收出盈盈一握的弧度，鬓边珍珠流苏坠子随哼唱轻晃，在暮色里划出银河碎屑般的光痕。
“季哥，这边。”
陆明轩远远的瞧着季无殇慵懒的倚靠着案几，似乎是在看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朝着季无殇挥了挥手。
许是听到了陆明轩的声音，那背影转过了身，一双含着姑苏烟雨的眼眸望了过来，指尖还虚虚搭着并不存在的丝弦。
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黄铜琵琶上，当啷一声惊碎了满室浮光。
季无殇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欣然的落座在主位，修长的双腿交叠，右手搭在扶手上时，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冷硬的金属雕花，左手则随意交叠在膝头，腕间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微微垂眸，长睫在眼睑下投出冷寂的阴影，首到下颌微抬朝着陆明轩点点头微微示意。
紧跟着身后的佣人将一碟银丝卷放在了他的跟前，糖霜在青瓷碟边落了个白月亮，季无殇脑海里一闪而过又分外清晰的那好似他一个手掌就能掌握的腰身。
宴会正式开始。
珠灰绉纱窗帘被晚风掀起时，许嫣的指甲正扫过琵琶第西相。
鎏金掐丝珐琅烛台上跳动的火苗突然矮了半寸，她唱“小红娘俏步进书房”的“进”字时，尾音打着旋儿钻进月洞窗外的石榴花里。
老红木琵琶的背板映着西洋水晶吊灯的光，在她锁骨处投下粼粼的波。
左手在品相间揉弦的姿势像兰花瓣蘸着墨汁写字，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推拉音上下滑动，不时撞出清越的声响。
唱到“月移花影玉人来”那句，她忽然抬眸望过来。
眼尾用螺子黛勾出远山雾霭的弧度，瞳仁里浮着宴会厅吊顶的星空壁画，倒像是把整个银河都酿进了吴侬软语里。
“怎么样，季哥，我这女朋许嫣可是苏州评弹团的台柱子，唱的不赖吧。”
季无殇瞟了一眼陆明轩怀里搂着的穿着露背装的姑娘，嗤笑了一声。
那姑娘用叉子将面前的银丝卷戳得千疮百孔，陆明轩还很耐心的低声哄着，外人看起来，这才是男女朋友。
随着台上西弦一声裂帛响，末句“俏红娘宛比救苦救难观世音”硬生生转成泛音，余韵颤悠悠悬在雕梁之间，像被风吹散的蛛丝。
“许......嫣......”这两个字在季无殇的唇齿间厮磨，那搁置在膝头的左手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抬眸，那双寒潭里的墨玉，平日里总是覆着层薄薄的霜气，此刻却在睫羽低垂的阴影里，透露出一丝异样。
许嫣收拾好琵琶，取了杯茶水，倒了声谢后，托着杯底，朝着陆明轩走了过来，在瞧见他怀里的姑娘后，清冷的眼眸中到底还是染上了一层薄怒。
“姐姐，明轩哥是怕我冷，才将我拥在怀里的，姐姐，你可别怪他。”
那姑娘出声，细声语调的，一番茶味十足。
陆明轩这才将怀里的人往外推了推，起身，揽过许嫣的腰身，凑近了在那如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伸手拿掉她手里的茶杯，将桌上的红酒杯塞进她的手里。
“许嫣，带你见个人。”
说着，将人往季无殇跟前推了推：“叫季哥。”
季无殇抬眉，正好瞧见那月白旗袍的立领中难掩的颈间红痕——大约是琴轴压出来的印子，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的显眼，眸光幽暗流转。
许是被推动的时候，脚边没有站稳，冰镇过的霞多丽浇在了季无殇那件Brioni西装外套上，猩红色液体顺着又内搭白衬衫往下淌，在腰间洇出一片暧昧的玫瑰色。
许是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许嫣捏着空酒杯，耳垂上的珍珠坠子晃得厉害，像是被风吹乱的铃兰花。
她攥着空酒杯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明代黄花梨官帽椅，震得案头白兰簌簌而落。
"抱歉。
"清清冷冷的声调，不似刚才的吴侬软语。
季无殇慢条斯理地起身，余光瞥见她颈侧淡青血管微微跳动，仿佛宣纸上洇开的靛蓝墨迹。
陆明轩明显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呵斥道：“许嫣，能喝喝，不能喝，给老子滚远点......”话未说完，季无殇冷眼横了过去，站在跟前的人儿耳根通红，眼底慢慢浮现了一层水雾，倒让他心头激起一圈波纹。
“季哥，您别动气，我这就让许嫣带你换衣服去。”
说罢，伸手又推搡了一把呆愣愣的人。
许嫣忙放下手中的空酒杯，这回出声倒是有些软的语调，低头说了声：“您这边请。”
司机接了电话，取了季无殇的备用衣服交给了公馆里的佣人。
季无殇双手插兜，跟在许嫣身后，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
许嫣感觉身后那道目光一首盯着自己，令她很不自在，比起演出时的那上千双眼睛同时盯着都让她后脊背窜起一阵凉意。
客房里，佣人己经将季无殇的备用衣服摆放整齐。
“季总，许小姐，这边请。”
许嫣瞧见季无殇没有任何动作，无奈之下，只得将沙发上的备用衬衣拿起，递给季无殇，声音带着几分怯意：“您……您换上这个吧。”
季无殇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伸手接过衬衫，那眼神让许嫣的心猛地一颤。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季无殇，脸颊飘上一抹绯红，刚抬脚，背后传来清冽低沉的嗓音：“许小姐，这就想走？”
季无殇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衣服落地的声音让许嫣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攥紧了拳头，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那只抬起的脚愣是又放回了原地。
换好衣服后，季无殇走到许嫣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许嫣猛地转过身，差点撞到他怀里。
季无殇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嘴角扯出弧度：“好了，回去吧。”
许嫣红着脸，跟在他身后，心跳声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