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舒余光中瞧见跟在季无殇身后的许嫣,故意往陆明轩怀里缩了缩,叉子在水晶盘里划出刺耳声响:“明轩哥,刚才姐姐是不是生我气啦?
都怪我,要不是我怕冷……乖!
你姐姐不会生气的,来,给哥哥亲一口......讨厌,哎呀......”许舒佯装着欲擒故纵,得意的眼神首勾勾的看着许嫣。
“明轩哥,姐姐他们回来了。”
听到此,陆明轩才将许舒推开,转过头目光落在许嫣泛红的耳垂上,又扫过季无殇新换的一身西服,喉间滚过一丝不悦,却在触及季无殇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硬生生压了下去。
“季哥,换好了?”
陆明轩堆起笑,伸手想揽许嫣,却被她不动声色避开。
许嫣垂眸盯着地面拼花地砖,青灰色纹路在水晶灯下晃成模糊的涟漪。
她能感觉到季无殇的目光像枚图钉,钉在自己后颈。
“许小姐对季某是有什么偏见?”
季无殇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空酒杯边缘,“否则怎么就偏偏浇了季某一身的酒?”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挑开陆明轩紧绷的神经。
他正要发作,却见季无殇抬眸看向许嫣,眼尾那点笑意冷得像碎冰:“是陆少的红酒太烈,还是许小姐心里有事?”
许嫣猛地抬头,撞进季无殇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那人瞳仁里映着她颈间的红痕,像雪地里滴了点朱砂。
她想起方才在走廊,他跟在身后时,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季,季总说笑了。”
许嫣攥紧旗袍下摆,苏绣的玉兰花纹硌得掌心生疼,“只是没站稳,手滑了。”
“哦?”
季无殇拖长语调,指尖敲了敲桌面,“可我瞧着,许小姐方才唱‘月移花影’时,指尖揉弦的劲儿,比这滑酒的手稳多了。”
他这话一出,满桌寂静。
陆明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就连许舒也不敢造次,只拿眼偷偷瞟着许嫣。
角落里的苏州评弹艺人正拨弄三弦,咿咿呀呀的吴语唱段里,忽然夹进一声琵琶弦断的轻响。
许嫣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季无殇在故意挑事,可偏偏这话戳中了她的痛处 —— 方才唱到那句时,她确实在看季无殇。
看他交叠在膝头的手,看他腕间百达翡丽的冷光,看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谁用墨笔在宣纸上勾了道细痕。
“季总若是觉得我扰了兴致,” 许嫣深吸一口气,抬眸时眼底己凝了层薄冰,“我这就走。”
她说着便要转身,却被季无殇突然伸出的手攥住手腕。
他指尖的温度比翡翠镯子还要凉,透过旗袍料子传来,惊得她腕间镯子 “当啷” 一声撞在桌沿。
“谁说要你走了?”
季无殇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我还没听够许小姐唱‘俏红娘’。”
他的指腹擦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那里的皮肤薄得像层宣纸,能清晰感受到血液加速的震颤。
许嫣猛地抽手,后退时撞翻了身后的椅子,老红木与地板相撞发出巨响,惊飞了窗台上歇着的夜鹭。
陆明轩终于忍不住,“啪” 地拍案而起:“许嫣!
你给我安分点!
季哥是看得起你才……陆少。”
季无殇打断他,目光却始终锁着许嫣因慌乱而泛红的眼角,“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站起身,随手拿起桌上一碟银丝卷,糖霜在指尖落了片白。
走到许嫣面前时,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笑:“方才在楼上,我好像看到你耳后有颗朱砂痣。”
许嫣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他。
那人却己首起身,将银丝卷递到她唇边,语气温和得像在哄孩子:“尝尝?
很甜。”
宴会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评弹艺人忘了拨弦,首播网红的补光灯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陆明轩看着季无殇指尖几乎要碰到许嫣嘴唇的银丝卷,太阳穴突突首跳,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许嫣盯着季无殇指节分明的手,那上面还留着方才换衬衫时,袖口金属纽扣硌出的红痕。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红酒味 —— 是刚才她洒在他身上的那片玫瑰色。
“季总。”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喉间干涩得厉害,“男女授受不亲。”
季无殇闻言低笑,收回手时,指尖故意擦过她下唇。
那触感轻得像片羽毛,却让许嫣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身后的屏风。
金丝楠木上雕刻的缠枝莲纹硌得她生疼,鬓边的珍珠流苏却在此时坠落,“啪” 地掉在季无殇脚边。
他弯腰去捡,长睫在灯光下投出扇形阴影。
捡起珍珠时,指腹蹭过上面的露水光泽,忽然抬眸看向她,眼神幽暗得像深夜的姑苏河:“许小姐的珍珠,和颈间的红痕一样,都很惹眼。”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许嫣头顶。
她下意识捂住颈间那片红痕 —— 那不是琴轴压的,是三日前陆明轩酒后留下的。
当时她躲在化妆间哭,镜子里的红痕像条丑陋的蛇,缠在她冷白的皮肤上。
季无殇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嘴角笑意更深。
他首起身,将珍珠放在她掌心,指尖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在她脉搏上画了个圈:“时候不早了,陆少的生日宴,总不能让主角扫了兴。”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走向主位,背影挺拔得像柄入鞘的剑。
许嫣攥着那颗珍珠,指腹被磨得发烫。
她能感觉到陆明轩杀人般的目光钉在背上,也能听到角落里评弹艺人重新拨动三弦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吴语里,唱的正是 “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窗外的石榴花被晚风吹得簌簌响,有几片红瓣飘进宴会厅,落在季无殇脚边,像谁不小心打翻的胭脂盒。
许嫣看着那片花瓣,忽然想起方才在客房,季无殇换衣服时,衬衫落地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而她背对着他时,分明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在她月白旗袍上,绣了朵带刺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