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代码尽头是粪坑?
2025年6月29日,星期日,凌晨3点17分。
鹏城,深南大道某栋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27层,技术部A区。
空气里弥漫着空调冷气也吹不散的疲惫汗味、速溶咖啡的廉价焦香,以及某种电子元件过热后微不可闻的焦糊气息。
陈默,一个28岁的普通码农,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栽倒在他那把斥“巨资”购买的人体工学电竞椅上。
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冰冷的显示器屏幕上,屏幕幽幽的白光映着他因长时间熬夜而浮肿、蜡黄的脸,眼袋深重得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两拳,瞳孔深处只剩下呆滞和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一群冷酷的蚂蚁在爬行。
光标固执地停留在一行标记着 // TODO: Fix the goddamn NPE before dawn! 的注释下方。
一个丑陋的红色错误提示框霸道地占据着屏幕中央,上面是冷酷无情的报错信息:NullPointerException at com.example.xxxx.service.Impl.OrderServiceImpl: line 287。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个小型打桩机在里面疯狂作业。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撞击着单薄的胸腔,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钝痛。
视线开始模糊、旋转,显示器上那些熟悉的英文字符和花括号扭曲变形,化作一片刺眼的光斑。
耳朵里先是尖锐的嗡鸣,接着是潮水般涌来的、同事们模糊不清的讨论声、键盘敲击声,最后都归于一种深海般的寂静。
“下辈子…老子…绝对…不写Java…” 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一句含糊不清、充满怨念的诅咒。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然后,世界彻底黑了。
没有传说中的走马灯,没有天使或恶魔的接引。
只有一片虚无的、令人心悸的纯黑。
然而,这黑暗并未持续太久。
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他所有认知极限的恶臭,如同一条裹挟着腐烂内脏、过期泔水和陈年粪尿的粘稠巨蟒,蛮横地钻进了他的鼻腔,首冲天灵盖!
这味道是如此浓烈、如此具有侵略性,瞬间就摧毁了他残留的意识屏障,强行将他从虚无中拽了出来!
“呕——!!!”
剧烈的生理性反胃让陈默猛地睁开了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干呕起来。
粘稠的口水混合着胃酸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
视线被一层生理性的泪水糊住,模糊不清。
他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趴着,半边脸浸在一种冰凉、粘稠、散发着恐怖恶臭的液体里!
手臂下意识地撑地,触手是湿滑、粗糙、布满青苔的砖石,指尖甚至抠进了某种难以描述的、软腻的缝隙中。
“我艹…什么…鬼地方?!”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奋力抬起头,用沾满污秽的手臂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大脑一片空白,比看到一万个 NullPointerException 同时爆发还要惊悚一万倍!
旱厕!
一个极其简陋、极其原始的公共旱厕!
昏黄的光线(似乎是油灯?
)从高处一个狭小的、布满蛛网的窗口透进来,勉强照亮了这个狭小、污秽的空间。
斑驳、发黑、布满不明污渍的砖墙围拢着。
脚下是坑坑洼洼、湿滑无比的水泥地,混合着泥浆、污水和更不堪入目的秽物。
就在他趴伏位置的前方不到半米,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方形粪坑!
坑口边缘同样污秽不堪,甚至能看到蠕动的白色蛆虫!
他刚才,就是从这个粪坑边缘挣扎着爬出来的!
衣服上、脸上、手上沾满了恶臭的污秽!
刺耳的自行车***“叮铃铃”地从外面传来,伴随着一阵粗犷、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吆喝:“收破烂儿嘞!
破铜烂铁旧书旧报纸换钱——!”
远处,似乎是某个高音大喇叭在播放着一首旋律高亢、带着浓郁黄土气息的歌曲:“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这歌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原始而粗粝的生命力。
陈默彻底懵了。
他茫然地环顾西周:墙上用红漆刷着褪色的、笔画粗犷的标语:“只生一个好!”
、“五讲西美三热爱!”。
那鲜艳的红色在污秽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刺眼。
角落里堆着一些散乱的、粗糙的黄色草纸(卫生纸?
)。
空气中弥漫的除了那要命的恶臭,还有一种劣质烟草和煤烟混合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独特气味。
透过没有门的出口(只有一个简陋的门框),他瞥见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土路,路边是低矮、灰扑扑的砖瓦平房,墙上糊着泛黄的旧报纸。
一个穿着藏蓝色“涤卡”布料中山装、戴着同样颜色解放帽的男人,正推着一辆笨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匆匆走过,车后座上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他瞥了一眼还趴在粪坑边的陈默,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鄙夷,仿佛在看一堆不可回收的垃圾,然后飞快地扭过头,加快了脚步。
“这…这是哪儿?
做梦?
恶搞节目?”
陈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力,身体各处传来阵阵酸痛,尤其是后脑勺,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胀痛。
就在这时,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庞大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以最粗暴、最痛苦的方式,狠狠冲进了他的脑海!
名字: 陈默。
还是陈默。
但年龄…十七岁?!
身份: 青川县(一个他在地图上都没印象的北方小县城)著名的“街溜子”、“二流子”、“小混混”。
人憎狗嫌,臭名昭著。
家庭: 父母双亡!
家徒西壁!
位于县城最破败的“筒子巷”,只有一间摇摇欲坠、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破平房。
处境: 欠债!
欠了县城“道上”一个外号叫“疤脸强”的狠角色一笔巨款!
具体数额记不清了,只记得利息高得吓死人,利滚利像个无底洞!
现状: 就在刚才(或者说,就在他“来”之前),原主陈默因为还不上钱,被疤脸强和他的几个凶神恶煞的手下追打!
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这个公共旱厕想躲藏,结果脚下一滑,后脑勺重重磕在粪坑边缘的砖头上,然后…掉下去了?
淹死了?
还是摔死了?
总之,意识消散了。
“我…我他妈…穿成了…我爸?
不对!
年龄对不上!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 陈默,或者说,现在的陈默(17岁版),内心的震惊和荒谬感达到了顶点。
他低头看着自己浸泡在污水中、沾满泥泞和秽物的双手。
这双手,骨节分明,但皮肤粗糙,指甲缝里满是黑泥,手背上还有几道己经结痂的、像是打架留下的划痕。
手臂虽然瘦削,但能摸到一层薄薄的、蕴含着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这是属于一个常年混迹街头、需要靠拳头保护(或者说抢夺)自己的少年的身体。
他艰难地挪动到相对干净一点的墙边,靠墙坐下。
旁边恰好有一小洼相对清澈的雨水(也可能是…)。
他凑近水面,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向水中的倒影。
水面微微晃动,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头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沾着草屑和不明污物。
脸上脏兮兮的,颧骨有点高,嘴唇因为寒冷和失血显得有些苍白。
但…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的五官底子非常好!
剑眉星目,鼻梁挺拔,轮廓分明,即使是在如此狼狈肮脏的状态下,也难掩一种野性的、带着痞气的英俊。
只是那双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也不属于这个身份的惊骇、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水中倒影的眼神,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那年轻的面庞和野性的气质,熟悉的是那瞳孔深处残留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码农的疲惫和惊魂未定。
“开局…地狱模式?”
陈默(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再次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生存!
还债!
疤脸强!
这具身体孱弱的体力!
还有这身能把人熏晕过去的恶臭… 巨大的、冰冷的现实压力,如同这旱厕的砖墙一样,沉重地挤压着他刚刚“复活”的灵魂。
“妈的…拼了!”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撑着湿滑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冰冷粘稠的污水顺着裤腿往下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他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必须找个地方清洗,必须弄清楚这具身体到底还剩下什么“遗产”——无论是物质的,还是麻烦的。
然而,就在他扶着墙,一步一滑地挪到旱厕那简陋的门框边,准备探出头观察外面情况时——“陈默!
你个小王八羔子!
给老子滚出来!
以为钻粪坑里老子就找不到你了?!”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暴戾,猛地从巷口传来!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钢管、链条拖在地上发出的“哗啦”、“哐当”的瘆人声响!
陈默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疤脸强!
追债的来了!
而且听声音,就在门口!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属于原主那点街头混迹的求生本能被瞬间激活,肾上腺素飙升。
但属于2025年陈默的理智也在疯狂报警:对方人多势众,有武器!
自己刚“活”过来,身体虚弱,浑身恶臭,手无寸铁!
硬拼?
找死!
怎么办?!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旱厕的臭气,再次将他紧紧包裹。
开局不到十分钟,生死危机,己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