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设计稿铺满实验室的桌面,每一处线条都严谨到近乎苛刻;深夜的校园论坛里,他关于机械创新的帖子总能引发热烈讨论;甚至在学生会组织的公益活动中,他手把手教孩子们组装简易机械模型时,眼神专注得令人心动。
那些藏在漫不经心笑容下的执着,像春日抽芽的藤蔓,悄无声息缠绕住林夏的目光。
但每当林夏试图深入了解他,陆星野就会笑着转移话题。
她只知道他来自本地富裕家庭,父母经营着大型企业,却从未见过他提及家人。
他的生活看似光鲜,却总带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他永远穿着简约低调的白衬衫,拒绝参加任何豪门聚会,甚至连生日都独自在实验室度过。
林夏曾偷偷翻看过他的设计稿背面,那里零星写着些晦涩的句子:"齿轮咬合的声音,比掌声更真实"、"他们想要提线木偶,我偏要做挣脱的齿轮"。
变故发生在秋分后的雨夜。
林夏为了赶实验报告返回实验室,老远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
透过玻璃,她看见陆星野与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峙,男人手里攥着份文件,封面上"星际集团继承人协议"几个烫金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我再说最后一次,机械工程没有前途!
"男人的怒吼穿透雨幕,文件重重拍在桌面,震得台灯剧烈摇晃,"下周就去公司实习,准备接手家族生意!
"陆星野的背挺得笔首,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白衬衫紧贴着脊背勾勒出倔强的轮廓:"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决定。
"林夏躲在廊檐下,看着陆星野浑身湿透地冲进雨里。
闪电照亮他决绝的侧脸,那瞬间竟与她某次在设计稿角落看到的素描重叠——同样锋利的下颌线,同样固执的眼神。
她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在操场的单杠下找到蜷缩着的他。
生锈的铁架在狂风中吱呀作响,陆星野抱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沙哑,眼神里满是脆弱。
林夏默默递上纸巾,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
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斑,她斟酌着开口:"我只是...刚好路过。
"陆星野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自嘲:"林夏,你说谎时睫毛会抖。
"他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雨点砸在脸上也不闪躲,"八岁那年,我爸亲手拆了我做的第一台遥控车,说玩物丧志。
十八岁生日,他送我辆***跑车,条件是放弃保送国外机械学院。
"他攥紧湿透的衣角,"他们觉得,商人的儿子就该学会算计利益,而不是对着一堆零件浪费时间。
"林夏在泥泞的草地上坐下,听着他继续诉说那些被金钱堆砌的童年。
父亲为了拿下项目,默许工厂排放超标污水;母亲用珠宝填补婚姻的空洞,却连他的专业都记不清。
首到某天,他在父亲书房发现收购孤儿院土地的文件,那些被强拆的孩子蜷缩在雨中的画面,彻底击碎了他对家族事业的幻想。
"我想证明,梦想也可以照亮现实。
"他望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就像你坚持学医,想要帮助更多人一样。
"他转头看向她,目光穿透雨帘,"那天在图书馆,我看见你偷偷把打工工资塞进捐款箱。
你知道吗?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守护的纯粹。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些在快餐店端盘子时默背的解剖图,在医院做义工时被消毒水浸透的白大褂,在深夜路灯下反复抄写的医学笔记,终于不再是孤独的旅程。
雨声渐歇,她看见陆星野睫毛上挂着的水珠,突然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未落下的泪。
远处实验室的灯光重新亮起,像黑夜里永不熄灭的火种,在两个同样倔强的灵魂间,架起座跨越星河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