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刚才说……要跟秦羽一起去幽州？那秦羽可是当众退婚，让我公孙家受尽羞辱，你怎么……”公孙赞越说越生气。
公孙清歌那张英气勃勃的俏脸，难得微微一红。
随即，她故作轻松地嘟囔道：“谁说我是跟着他去了？”
“幽州风光奇绝，北临大漠，东接莽林，我去游山玩水不行吗？跟他秦羽……有什么关系？”
“游山玩水？”公孙赞听到这蹩脚的理由，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胡闹！”老爷子瞪圆了眼睛，如同发怒的雄狮。
“我的宝贝孙女，幽州那地方除了风沙就是蛮子，一年倒有大半年冰天雪地，有什么好玩的？”
“这件事，我绝不同意！绝对不行！”
“哎呀，爷爷~”眼看硬的不行，公孙清歌立刻变了策略。
只见她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亲昵地挽住了公孙赞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声音也变得又软又糯：
“先别生气嘛，气坏了身子，清歌会心疼的。”
“爷爷可还记得，当年师傅给我批命格的时候，是怎么说我的？”
“嗯？”公孙赞眉头一皱，显然被勾起了回忆。
他当然记得。
清歌儿时体弱多病，京城所有名医都束手无策。
就在他们一家人绝望之际，一个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的老道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用了几副草药，就将清歌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不仅如此，老道人还说与清歌有缘，收了她做唯一的弟子，传授她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
老道人更是留下预言，说公孙清歌乃是天命所归的紫薇昭后命格。
也就是将来要母仪天下。
当时公孙赞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乾皇亲自下旨，将公孙清歌指婚给当时的太子秦羽。
那一刻，公孙赞才猛然惊觉，原来孙女那师傅真能算出命格来。
这也是为何护国公府一直支持秦羽的重要原因。
可现在……
秦羽已经被贬为幽王，流放苦寒之地。
他连自身都难保，还谈什么九五之尊？
这“紫薇昭后”的命格，也成了一个笑话。
公孙赞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轻轻拍了拍孙女的手背道：
“孙女啊，天命难测，世事无常。”
“或许你师傅恐怕也没算到，那秦羽会从云端跌落泥潭，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爷爷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强求不得。这门亲事退了也就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以我孙女的才貌，将来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
谁知听到爷爷这番话，公孙清歌非但没有失落，反而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爷爷，您错了！我师傅乃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算无遗策，窥探天机，又岂会出错？”
“是那秦羽骗了全天下的人。”
“什么？”公孙赞猛地一愣，“孙女，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孙清歌不再隐瞒，将之前在东宫，秦羽对她所说的那番话，简明扼要复述给了公孙赞听。
随着公孙清歌的讲述，公孙赞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凝重，最后化为深深的惊惧。
他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秦羽隐藏得竟如此之深，骗过了所有人？
就在公孙赞心神剧震的时候，公孙清歌又道：
“爷爷，现在您该明白孙女为何执意要去幽州？”
“并非孙女鲁莽冲动，更不是为了什么儿女私情。”
“而是那秦羽……他值得孙女去护。”
公孙赞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公孙清歌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
“清歌你糊涂啊，按照你的说法，这秦羽分明包藏祸心，他这是要去幽州积蓄力量，图谋不轨。”
“这是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现在跟他搅和在一起，万一他日事败，是要将我们整个护国公府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爷爷！”公孙清歌柳眉一挑，“您这话可就说错了。”
“秦羽本就是大乾太子，这大乾的江山，将来也理应由他继承。”
“他现在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行此险招远离京城这漩涡中心，去往幽州暂避锋芒徐图后计。”
“这叫隐忍待发，等有朝一日他龙归大海重返京城，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一切，那叫拨乱反正名正言顺。”
“怎么能算……谋反呢？”
一番话，说得公孙赞是瞠目结舌，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是啊……太子本就是储君，继承大统是天经地义，如今被迫让位，日后夺回似乎……还真不能简单地用“谋反”二字来定义。
公孙清歌见爷爷神色松动，立刻趁热打铁，
“爷爷，您再想想！我爹，我娘，他们为了守护这大乾江山战死沙场。”
“可结果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您老人家被陛下猜忌，一纸诏令就夺了您的兵权。”
“这样的乾皇真的还值得我公孙家，世世代代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吗？”
“住口！”公孙赞呵斥一声，猛地伸手捂住了公孙清歌的嘴，“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万万不可再说，你想找死吗？”
被捂住嘴的公孙清歌，“唔唔”了两声，那双明亮的凤眸却弯成了月牙，闪烁着狡黠慧黠的光芒。
她用力点了点头。
公孙赞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嘿嘿，”公孙清歌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凑到爷爷耳边，“爷爷放心，孙女知道轻重厉害，这话就只在您老人家面前说说。”
看着孙女这副娇俏又胆大包天的模样，公孙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多的却是无奈。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仿佛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对儿子儿媳早逝的痛惜，对自己被夺兵权、壮志未酬的不甘，对当今陛下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以及对眼前这个孙女未来的深深担忧……
往事历历在目，陛下对他的猜忌，又何尝不是一根扎在他心头多年的刺？
只是忠君思想和家族责任，让他一直将这份不满死死压在心底。
如今被孙女这番话一激，那潜藏多年的怨气竟有些压抑不住。
良久的沉默过后。
公孙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看着公孙清歌，缓缓说道：
“你要去……便去吧。但是，你记住了，万事必须以保全自身为先，不可莽撞行事。”
“若事不可为……立刻回来。”
“爷爷……”公孙清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爷爷竟然……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公孙清歌激动得无以复加，猛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公孙赞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起来。
看着孙女那发自内心的雀跃模样，公孙赞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复杂带着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