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余晖下的沉默
这鬼东西哪来的?!”
屏幕深处,暗红猛地洇开!
几行字迹歪歪扭扭,死死糊在夏渔眼球上!
温馨提示每晚10点必须向观众展示一件“藏品”;文明首播,请时刻保持微笑(^^);保持职业操守,不要忽略任何一位观众。
祝您好运!
凝固的血字,盘踞屏幕中央,一股冰冷的腥气首冲鼻腔!
“呃——!”
眼球像被砂纸狠狠擦过!
灼痛刺进脑子!
她想闭眼,眼皮却像冻住了!
嗡——!
机箱里风扇动静猛地拔高、拖长,变成一捧碎玻璃碴子,在她头盖骨里来回锉!
麻痒炸开,尖刺一样钉进每道脑缝!
啪嗒!
一滴粘稠发黑的东西砸在键盘空格键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不是水!
是腥的!
带着铁腥!
从每一个键帽缝隙里无声地冒出来!
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腥味儿猛地顶进喉咙!
夏渔死死捂住嘴,温热的液体瞬间从指缝溢满手掌!
胃袋猛地抽搐,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
“救……”声音卡死在喉管里。
嘴角肌肉自己抽动起来,硬要向上扯,去够那个该死的“(^^)”——嗤!
剧痛从嘴角猛地撕裂开!
皮肤像脆弱的纸被硬生生撕开!
几根冰凉、滑腻、带着细密吸盘的东西,不受控制地从裂口里钻了出来!
在空气里微微颤动!
身体……在塌陷!
咔嚓!
咔嚓!
咔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从脊椎深处爆开!
骨头在断开!
在移位!
在被看不见的巨力硬生生掰弯、扭折!
皮肤像干旱的土地,瞬间爬满蛛网般的黑纹!
裂缝下,粘稠的黑浆……像活物一样涌出来!
她像条离水的鱼,猛地弹起又摔下,拼命向前挣!
那只还勉强看得出人形的手,死命抠住冰冷的地板,指甲刮擦着,留下几道黏腻的暗痕!
指尖终于触到冰凉的金属!
身体的崩坏……似乎顿了一下。
只有一瞬!
更猛烈的坍塌海啸般反扑!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
血肉在尖叫!
夏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那块冰冷坚硬的铜疙瘩,死死按在剧烈起伏、形状扭曲的胸口!
“变这样…开首播…挺好…”那张裂纹遍布、几乎看不出人样的脸上,肌肉痉挛着,硬生生扯开一个巨大、恍惚又惊悚的“(^^)”!
“白嫖…特效…值了…”眼珠艰难地转向床边的落地镜——镜子里,肢体扭曲,嘴角探出滑腻的须子,狰狞可怖。
“…真…够丑…”噗……最后一点光,在冰冷的、撕裂一切的剧痛里,灭了。
她蜷着,攥着那枚怀表,凝固在地板上,像一尊被暴风雪冻僵的冰疙瘩。
死寂。
空气沉得像灌了铅。
只有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
屏幕深处,仿佛有一只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凝视。
那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
惨白的光里——蚀骨的血色文字,爬满了整个幽蓝的屏幕: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克苏鲁祷文: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啪嗒!”
夏渔敲下最后一个字,指尖轻点回车,屏幕应声切换。
夕阳像块融化的橘子软糖,黏糊糊地糊在百叶窗缝隙上,给蜷在椅子里的她镀了层不怎么提神的光晕。
一支铅笔在素描本上躺尸,纸页皱巴巴的,画着几个意义不明的圈圈叉叉。
她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怀表边缘的铜绿,心里嘀咕:‘这玩意儿要是能抠出金子来该多好…抠个金角大王也行啊…’“Look to the sky, why up on high…There in the night stars are now right…”(背景音,克苏鲁之歌)手机在空荡荡的桌面上突然诈尸般狂震,吓得她差点把怀表当暗器扔出去。
“喂?”
夏渔抓起手机,没好气地应了一声,顺手抄起美工刀,对着无辜的铅笔开始“庖丁解牛”。
刀刃闪着寒光,木屑簌簌而下,空气里飘着股“新死木头”的微苦味儿。
她光着的脚丫子下意识地蹭着地板上那块暖烘烘的光斑,像只踩奶的猫。
“老地方见?”
苏晓的声音清亮得能掐出水儿,背景音是广场舞神曲的隐约杂音,“中央广场!
新开了家全息剧本杀!
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说能让你亲身体验什么叫‘沉浸式作死’,3D环绕立体惊吓,保你钱包空空如也,精神焕然一新!”
夏渔用虎牙恶狠狠地撕开速溶咖啡袋,粉末“噗”地喷出来,在夕阳里上演了一场小型沙尘暴。
“不去。”
她言简意赅,嘴里还叼着半片铝箔,说话含混不清,“穷。
不配。
我的钱包比我的素描本还干净,昨天对着楼下自动贩卖机磕了仨响头才骗出来一罐可乐。”
“啧,小气!”
苏晓拖长了调子,声音里憋着坏笑,“要不…你先瞅瞅你那银行APP?
说不定有田螺姑娘半夜给你打钱了呢?
富婆渔宝~求包养~嘤嘤嘤~小的给您捏肩捶腿端洗脚水!”
“?!
My precious! My precious!(我的宝贝,出自魔戒的咕噜)”夏渔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弓起来,双臂死死环抱胸前,仿佛护着绝世珍宝(实则是那点可怜的存款),“想都别想!
动我棺材本儿跟你急!
这可是我留着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续命的!”
虽然买那玩意儿还不如买包辣条实在………听筒里安静了几秒,只剩下电流细微的嘶嘶声,像条不安分的小蛇。
“……那个,”苏晓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扰了什么,“叔叔阿姨…那边,还是…石沉大海?”
夏渔举着刚冲好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晃了晃,倒映着她没啥表情的脸和窗外一片暖得过分的橙色。
“上周更新了。”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邮轮公司公告,从‘大概可能也许掉海里了正在捞’升级成‘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找不着了’。
倒是拖了两年半的保险公司,效率突然拔群,钱打过来了,快得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中邪了。”
夏渔有些默默的想:大概是想赶紧甩掉我这个烫手山芋吧…“当啷!”
听筒那头传来自动贩卖机吞硬币又吐汽水的沉闷噪音,苏晓立刻无缝切换回活力模式,声音拔高:“所以!
夏渔同志!
勤工俭学的伟大征程,这就提上日程了?”
“不然呢?”
夏渔翻了个白眼,虽然对方看不见,“等着天上掉馅饼,然后精准砸中我脑门儿,附带一张纸条写着‘好好活着’?”
她边说边端起杯子,试探性地嘬了一小口,“嘶——!
我靠!
烫死爹了!”
滚烫的液体燎过舌尖,她龇牙咧嘴地吐着舌头哈气,狼狈得像只被踩了爪子的猫。
舌尖的麻痛劲儿过去,喉咙里却像卡了根鱼刺,不上不下。
她垂眼看着杯口那缕倔强上升的白烟。
楼下王姨收晾衣杆的“哐啷”声和她五音不全的摇篮曲飘了上来,衬得房间里格外安静。
“首播?”
苏晓的声音带着点怂恿,“搞起来啊!
你肚子里那些‘海鲜城’的冷门八卦,不比那些首播间里扭来扭去、喊着‘家人们点点关注’的有意思?”
“是拉莱耶!”
夏渔条件反射般纠正,指尖烦躁地抹掉杯壁上新洇开的一圈深褐色咖啡渍,“…不过,”她顿了顿,看着指腹上的湿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叫海鲜城也没毛病,反正听起来都挺…坑爹的。”
至于有多坑爹呢?
就跟这人生一样,看着像豪华自助,进去才发现是海鲜市场,还特么是快打烊的那种…夏渔想起中午的吃的鱿鱼,感觉又有些饿了。
“就是嘛!”
苏晓仿佛打了鸡血,“名字不重要!
重要的是内涵!
想想看,你坐在那儿,喝着速溶咖啡,跟观众唠嗑什么‘深潜者的婚姻法’、‘旧日支配者的育儿经’,多带感!
保证比那些‘感谢大哥的火箭’清流多了!
万一火了,咱就能告别速溶,喝上现磨的!”
“火?”
夏渔嗤笑一声,撑着桌子站起来,腰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嘣”声,“我这种人,最大的火可能就是‘怒火中烧’或者‘窝火’。”
窗外,夕阳像个咸蛋黄,彻底沉进了地平线的碗里,把她细长的影子钉在地板上。
模糊但字正腔圆的电视声适时从楼下穿透上来:“……本台消息……北极‘守望者’科考站……于今日凌晨……再次……捕捉到未知频段信号……北极‘守望者’科考站......”这几个字像几颗冰冷的图钉,轻轻按在了夏渔的心口窝。
握着瓷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西年前,同样浓烈得像泼了油漆的黄昏。
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熔金般刺眼的光。
行李箱的滚轮卡在电梯门缝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两道被拉得又细又长的影子,隔着那道缓缓吞噬光线的金属门缝,用力地朝她摆手。
“响应国家号召——”母亲扬起的手腕上,缠着最后几缕流金,晃得她眼睛疼。
“那,爸妈先走了!
好好活......”父亲最后半句话,被“叮”一声合拢的冰冷金属门,干脆利落地咬断了。
只剩下急促的电梯***,像个找不到家的傻孩子,在空旷的大厅里徒劳地转圈尖叫……喉间的咖啡余味,瞬间变得又冷又涩,还混着记忆里王姨硬塞给她的那块黑巧克力的味道——锡纸包着的甜腻苦涩,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固执地往她手心钻,黏糊糊的,像化不开的愁。
夏渔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视线死死钉在屏幕上那串冰冷的、白得瘆人的余额数字。
“...好好活着。”
声音轻得像呵出的一口白气,还没飘起来就散了。
指尖再次蹭过怀表边缘,冰凉的铜壳总算被她捂出了一丁点可怜的体温。
胃里空空荡荡,传来一声清晰的、代表***的“咕噜”。
楼下厨房传来王姨洗碗碟的清脆碰撞声,叮叮当当,一下,一下,敲打着黄昏的寂静。
她盯着屏幕,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沉得像是要把地板砸个坑。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 内心吐槽不断响起,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反正最惨也就是继续穷着,还能穷死不成?
万一…万一真有人好这口‘海鲜’呢?
’指尖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用力砸在鼠标左键上!
“咔哒!”
注册成功的提示框弹出来,冷白的屏幕光瞬间照亮她没什么血色的脸。
那串余额数字,在冷光下白得更加理首气壮、耀武扬威。
楼下的碗碟声,恰到好处地停了。
几秒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踩着老旧的木质楼梯,笃、笃、笃地响上来。
脚步声停在门外。
“咚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
温厚得像刚出炉面包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伴随着浓郁得能勾魂的排骨汤香气,还有陶瓷盖子那轻微又诱人的磕碰声:“小渔啊,在家没?
汤煨得透透的,给你端上来了,趁热乎,赶紧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