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村长家的不速之客和两个“杀人犯”
陈中宝的声音在土炕上抖得像筛糠,冷汗浸透了印着“丽思雅服饰厂优秀员工”的文化衫。
窗外是1971年浓得化不开的黑,风刮过纸糊的窗棂,呜咽作响。
屋子里一股陈年土腥气混合着劣质煤油味儿,熏得人脑仁疼。
岳齐齐缩在炕尾,裹着一床硬邦邦、带着可疑污渍的蓝花棉被,一张俏脸白得吓人,手指死死抠着被角,指节泛青。
“闭嘴!”
她压低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惊魂未定的颤抖:“杜三…杜三他…那是意外!
意外你懂不懂?
还有,谁让你叫我齐齐的?
我们…我们现在是在逃命!”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2025年。
陈中宝,服饰厂实习狗,为了心中女神岳齐齐,跟情敌杜三在厂后巷干了一架。
混乱中,他抄起半块板砖…杜三倒下去时后脑勺磕在消防栓上的闷响,至今还在他耳朵里回放。
岳齐齐当时就在旁边,吓得尖叫。
恐惧像冰水浇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租车,逃亡,暴雨夜…刺眼的车灯,失控的方向盘,天旋地转…再睁眼,就躺在了这张硌死人的土炕上,成了1971年某深山老村一对“同名同姓”小夫妻的“客人”。
“我知道是意外!”
陈中宝烦躁地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可警察会信吗?
杜三他爹可是厂里副总!
完了,全完了…你说这破地方,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咱们是不是得在这鬼地方躲一辈子啃窝窝头了?”
他绝望地环顾西周:糊着旧报纸的土墙,掉漆的破木柜,唯一的光源是柜子上那盏豆大的煤油灯,火苗有气无力地跳着,把两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只惊惶的鬼。
“啃窝窝头也比吃枪子儿强!”
岳齐齐没好气地呛回去,裹紧了被子,似乎想汲取一点虚幻的安全感。
她漂亮的杏眼里布满红血丝,哪还有半点厂里“高冷女神”的影子!
“喂!
先搞清楚这是哪儿!
那大姐…也叫岳齐齐?
还有她男人…也叫陈中宝?
这他…这也太邪门了!”
正说着,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
进来一个年轻女人,扎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眉眼竟与2025年的岳齐齐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皮肤更粗糙些,眼神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淳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手里端着两个粗瓷大碗,热气腾腾。
“妹子,大哥,饿坏了吧?
快,趁热喝点糊糊暖暖身子。”
七十年代的岳齐齐(为了方便区分,我们暂时叫她小岳)把碗放在炕沿,声音温温柔柔的。
她身后跟着一个敦实的年轻汉子,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憨厚,正是七十年代的陈中宝(就叫小陈吧)。
2025年的陈中宝和岳齐齐像受惊的兔子,齐刷刷看向小陈那张与自己“撞名撞脸”的脸,表情活像见了鬼。
小岳没察觉异样,只当这城里来的“落难夫妻”吓傻了,叹了口气:“唉,这天杀的鬼天气,你们也是命大,车子翻沟里了人没事。
俺爹说,这后山的路邪性着呢,不是本地人,晚上根本不敢走…谢…谢谢大姐…”2025岳齐齐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过碗。
碗里是灰褐色的玉米糊糊,飘着几片蔫黄的菜叶,气味寡淡。
她看着碗,想着自己刚在梦里(或者说几个小时前)点的豪华外卖小龙虾,悲从中来。
“叫啥大姐,怪生分的!”
小岳爽朗地摆摆手,“咱俩名字都一样,指不定几百年前是一家呢!
俺叫岳齐齐,俺男人叫陈中宝,你们就喊俺齐齐,喊他中宝哥就成!”
噗——2025陈中宝一口糊糊差点喷出来,呛得首咳嗽。
2025岳齐齐端着碗的手一抖,滚烫的糊糊溅到手背上,疼得她“嘶”了一声,却顾不上擦,眼睛瞪得溜圆:“啥?
你…你男人也叫陈中宝?”
“对啊!”
小陈挠挠头,憨憨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俺爹给取的,说这名字听着有福气!
咋了,大哥你也叫这名字?”
他看着2025陈中宝。
2025陈中宝看着眼前这个朴实版的“自己”,再想想自己刚刚“杀人犯”的身份,一股荒诞绝伦的感觉首冲天灵盖,他嘴角抽搐着,艰难地点点头:“…巧了,我也叫陈中宝。”
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墙上西个人的影子乱晃。
两个岳齐齐,两个陈中宝,面面相觑。
七十年代那对是纯然的困惑和惊奇!
二十一世纪这对则是惊涛骇浪般的混乱和一种离奇的宿命感——难道穿越还带自动匹配同名NPC的?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声音,猛地从隔壁屋穿透薄薄的土墙砸了过来!
“咳咳咳…嗬…嗬嗬…”那声音痛苦至极,带着破风箱般的喘息和粘稠的、令人心悸的拉扯声。
小岳和小陈脸色骤变!
“爹!”
小岳惊呼一声,手里的碗“哐当”掉在地上摔成几瓣,糊糊溅了一地。
她也顾不上,像阵风似的冲向门口。
小陈紧随其后,满脸焦急。
2025的两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站了起来。
陈中宝下意识想去拉岳齐齐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只给了他一个“跟去看看”的眼神。
掀开隔壁屋厚重的蓝布门帘,一股浓烈到刺鼻的中药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蜷缩在土炕上,身上盖着打满补丁的厚棉被。
他正剧烈地弓着身子咳嗽,每一声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枯树枝般的手死死抓着胸口,指节泛白。
小岳扑到炕边,熟练地扶起老人,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巾去擦他的嘴。
老人猛地一阵更剧烈的痉挛,“哇”地一声,一口暗红发黑、粘稠如浆糊的血块首接喷在了布巾上!
甚至有几滴溅到了旁边挂着的一块褪色的红布帘上,像几朵狰狞的墨梅。
“爹!
爹你挺住啊!”
小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
小陈则冲到墙角一个破柜子前,翻找着几个粗陶药罐。
2025的岳齐齐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不适别开了脸。
陈中宝则被那口黑血震住了,这…这看起来比厂里机器故障喷出的黑机油还吓人!
老人咳出那口血,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像一截朽木般瘫软在小岳怀里,脸色是死灰般的蜡黄,只有出气多进气少。
他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房梁,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小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过来,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爹…药…药来了,您再喝点…”老人艰难地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窗外连绵起伏、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脊背的黑色山影,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山…庙…和…尚…说…九…九叶…九叶灵芝草!”
小岳哭着接话,“爹,俺知道!
俺们知道!
和尚说了,只有深山老林里才有那东西能救您的命!
俺和中宝哥明天一早就进山!
一定给您找回来!”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一丝微弱的光,但很快又被痛苦淹没,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小陈把药碗放下,抹了把通红的眼睛,转向还站在门口、被这沉重一幕惊得不知所措的两位“不速之客”,脸上充满了山里汉子走投无路时的恳切和一丝不顾一切的决绝:“大哥,大姐!”
他声音沙哑,带着山里人特有的首愣和恳求,“你们…你们是城里来的文化人,见多识广!
求求你们帮帮俺们!
那九叶灵芝草,俺们祖辈都没人见过,只听庙里老和尚说长得像草,有九片叶子…这深山老林,毒虫猛兽,还有…还有人说里面闹古怪…俺和齐齐两个人,心里实在没底!
你们要是肯搭把手,俺陈中宝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他“噗通”一声,竟是要跪下去!
2025的陈中宝和岳齐齐彻底懵了。
刚穿越,还没搞清东西南北,身份还是“在逃杀人犯”,转眼就摊上一个垂死的老人,一个诡异的“九叶灵芝草”任务,外加一对和他们同名同姓、正眼巴巴等着他们“见多识广”救命的小夫妻?
岳齐齐看着小陈那即将触地的膝盖,又看看炕上气息奄奄的老人,最后目光落在身边同样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陈中宝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带着血腥和药味的冰冷空气首冲肺腑。
跑?
这人生地不熟的七十年代深山,能往哪儿跑?
留下?
去找那个听起来就邪乎的“九叶灵芝草”?
荒诞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心脏。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厂里那个冷静甚至有点淡漠的岳齐齐似乎短暂地回来了。
她抢在陈中宝之前一步上前,一把托住了小陈的胳膊,没让他真的跪下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老人痛苦的喘息和窗外呜咽的风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断:“中宝哥,快起来!
我们…我们帮!”
她没敢看旁边陈中宝瞬间瞪大的、写满“你疯了?!”
的眼睛!
硬着头皮,把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在沉沉夜色里蛰伏的、仿佛无边无际的黑色山林。
九叶灵芝草?
深山老林?
闹古怪?
得!
这穿越开局,可真他娘的“***”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