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我为神，我即黄昏

……

八月，夏蝉鸣叫。

13区第一精神病院。

穿着病号服的清秀少年和手持防爆盾防御姿势的护工们大眼瞪小眼地对峙。

“什么？你说我出院了？不能在这待着了？”

苏明星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大得能塞下一个小孩脑袋。

“为什么？凭什么？”

他极其不服气，大吼。

“我他妈明明没好呢！”

站在他对面的几个护工一惊。

纷纷把手里的防暴盾举得更高了。

为首的护工一边把防暴盾举得高高的，只露出头顶一撮呆毛，一边破口大骂。

“你没好？”

“你他妈一天干八顿，一顿干八碗，我们院伙食费一半都被你一个人吃掉了！”

“就你这胃口，说你有病，病都不乐意！”

这一顿破口大骂下来，明星顿时脸色变了。

他试图讲道理。

“好好好，先不说我有病没病。”

“难道我没病你们就要赶我走吗？”

他一脸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当初突然闯入我的世界，经过我同意了吗？现在养不起我了，就要狠心把我抛弃……”

“这么多年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护工头都大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死皮赖脸的少年。

见护工搞不定，躲在后面观察局势的院长不得不出面了。

他皱着眉拦在少年面前。

“行了行了，说你没病就是没病，这里可是精神病院，你没病在这待着干什么？你考虑过其他病人的感受吗？”

苏明星愣了一下。

“其他病人的感受？”

他扫了一圈，透过铁栏杆，看到休息区很多精神病人在发呆。

因为吃多了精神类药物，他们神情有些呆滞，像一具具活着的丧尸。

苏明星迟疑了。

“他们……能有什么感受？”

院长啧啧道。

“啧啧，你是人，其他病人就不是人了？他们都有病，就你没病，他们看到你，心里不会难受吗？不会嫉妒得想要发狂？”

“为了他们着想，你也赶紧走吧……”

苏明星懵了。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院长心里暗骂。

神金病。

“是吧！”他趁热打铁，赶紧递上来几张登记单，“来来来，把这几份文件签了，你就可以出院了。”

“哦。”

见说不过，苏明星乖巧地接过来。

拿着笔仔细看了起来。

见大局已定，院长也是松了口气，几个护工纷纷放下防爆盾，开始拍院长马屁。

“哎呀，还是院长厉害，我们搞不定的问题，院长一出场手到擒来，哈哈。”

院长谦虚地分享经验。

“哪里哪里，神经病的脑回路和咱们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对神经病，就得用神经病的脑回路。”

“院长果然是经验丰富啊……”

“哈哈哈没有没有……”

几人正在一旁演领导下属和睦共处的戏码，突然又听到少年怪叫。

“等等，我还有个条件！”

院长看了一眼众护工，众护工顿时领会了意思，举起了防爆盾。

院长有些紧张地问。

“你还想怎么样？”

苏明星有些犹豫。“……能不能让我兄弟也出去？”

“可以是可以，”院长一脸疑惑，“但你兄弟是谁？”

苏明星顺手一指。“喏！就是那边那个靠在门框上，吊儿郎当，一脸傻样的那个。”

院长和几个护工顺着他的手指往那个方向看去，当看到少年所说的那人时，几人的脸色一变。

院长的眸里闪过几分惊恐，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强颜欢笑道。

“行，你想带谁出去就带谁出去，只要你能出去就行。”

几个护工连忙点头。

“对对，只要你出去就行。”

“行，都没意见是吧？”

苏明星朝着少年大喊。

“纪小愿，过来，今天哥带你……！”

少年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那哨声响亮得隔壁山头的鹰都听得见。

他狂笑一声。

“出院！！！！！！！”

被叫做纪小愿的少年靠在门框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走了过来。

两人在一边填登记表，和少年的浪荡不羁相比，旁边院长几人默不作声，像孵蛋的鹌鹑一样乖巧。

等把登记表拿在手里，几人的表情才如获大赦，看着两个少年结伴走出精神病院的背影，几人都有种从监狱里解放出来的自由感。

“解放了……终于解放了……”

“苦日子终于到头了……这么久以来，实在是辛苦大家了……”

“院长你也辛苦……”

“咱们都辛苦，都辛苦……以后啊，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几人说着说着相拥而泣，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

院外，两个少年边走边吵。

“你刚刚是不是骂我来着？”

苏明星顿时震惊了。

“我靠，那么远你都听得见？”

纪小愿斜睨。“听不见，但我看你嘴型，指腚不是什么好话！”

“没，我夸你呢。”

“呵呵。”纪小愿呵呵了。

“……我就听你搁这给我放屁。”

两个穿着病服的少年出了病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纪小愿提议。“要不……先去市区吃点东西？”

苏明星斜睨。“你有钱吗？”

纪小愿：“……有道理。”

“那先回学校吧，顺便买点菜。”

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学校再说。

此地距离学校不远。

这个时候还是早上，快一点下山的话，午饭前应该能走到。

没走多远，纪小愿对明星说。

“我好饿。”

明星：“哦。”

纪小愿顿时来火了。“我说我饿了，你就回一个哦？”

“说好的长兄如父？你不管我？”

少年骂道。“你他妈明明比我大几个月吧？”

纪小愿冷笑：“我问你，你几月的？”

苏明星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12月。”

纪小愿：“我几月的？”

“7月的。”

“12是不是比7大？”

苏明星愣了一下，犹豫着道。“……是。”

纪小愿理直气壮地叉着腰。“那你是不是比我大？”

苏明星顿时震撼我妈一整年。

“……月份能这么算吗？谁能算得过你啊？”

纪小愿一脸骄傲。“蒸馍，腻不扶器？”

苏明星妥协了。

“行，长兄如父是吧。”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点橘子。”

这一招叫无中生橘，超级加辈。

纪小愿顿时勃然大怒。

我可以说长兄如父……

但你不能真给我买橘子啊！

“你妈才吃橘子，你全家都吃橘子！”

苏明星乐了。

“我没有妈。”

纪小愿：“？？？”

也乐了。

“巧了吗这不是，我也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指着对方大笑。

“哈哈哈哈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

“你还说我呢，你全家福就你一个人……”

“你户口本还是单页的呢！”

两人指着对方骂，笑得肚子疼。

笑着笑着两人就不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说话了，就这么一直沉默地往山下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