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父亲塞给她最后一件东西。
盏底刻着陇西李氏的族徽——三片交错的流云纹,在雪夜里泛着幽光。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此物不可离身!
"父亲的声音混着远处马蹄声传来,"马嵬驿往西三十里,有人接应——"话音未断,一支羽箭擦过她的帷帽。
身后火光骤亮,金吾卫的呼喝声撕裂夜幕:"逆贼李岫之女休走!
"李蕴咬紧牙关猛夹马腹。
冰碴混着雪粒拍在脸上,生疼。
三日前还用来抚琴的指尖,此刻早己被缰绳磨得血肉模糊。
忽然,坐骑发出一声凄厉嘶鸣。
她低头看见马颈上颤动的箭羽时,整个人己随着马匹轰然栽倒。
天旋地转间,酒盏脱手飞出,在雪地上滚出丈余。
"抓住她!
要活的!
"李蕴挣扎着爬向酒盏。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青铜,脑后突然袭来剧痛——有人用刀鞘狠狠砸中了她的后脑。
视野开始模糊。
最后的意识里,她看见酒盏上的流云纹亮起诡异的青光,与天际劈落的闪电连成一线。
雷暴来了。
(现代·滨海市 青松公园)陈默第108次后悔没带伞。
雨水顺着他的刘海灌进衣领时,那只三花猫正蹲在长椅下舔爪子。
猫身后躺着个穿汉服的姑娘,裙摆上金线绣的缠枝纹在积水里微微发亮。
"cosplay昏倒了?
"陈默犹豫着上前两步。
公园路灯恰好在此刻亮起,他看清了女子惨白的脸——那不是现代妆容能达到的质感。
她的睫毛上还凝着霜花,左臂以古怪的角度弯曲着,像是摔断了骨头。
更诡异的是她手心里紧握的东西。
陈默蹲下身,呼吸猛然滞住。
那是个布满铜绿的酒盏,盏底云纹在雨中泛着微光,竟与他店里那批仿唐文物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唔……"女子突然睁眼。
陈默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那里面盛着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
她剧烈颤抖着向后缩,断裂的胳膊撞到长椅,却硬是没发出半点痛呼。
"别怕,我是……"陈默下意识摸口袋想找警察证,却掏出一包湿透的纸巾。
女子盯着塑料包装上的卡通熊,瞳孔骤然紧缩。
远处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
女子突然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腕。
陈默感觉到有什么硬物抵住自己掌心——是那个青铜酒盏。
她开口时带着古怪的音调,像古装剧里咬文嚼字的念白:"郎君若肯相救,陇西李氏必厚报之。
"雨更大了。
陈默看见她脖颈处露出一截红绳,坠着的玉佩刻着繁复的"李"字。
猫突然尖叫着窜进灌木丛。
(同日23:17 碧桐小区7栋302室)"所以你就把不明身份的人带回家了?
"视频里的林晓薇翻了个白眼,"万一是诈骗团伙的新套路呢?
"陈默偷瞄向浴室。
磨砂玻璃后的人影正对着花洒手足无措,他己经教了三遍怎么调水温。
"她连塑料包装都不认识。
"陈默压低声音,"而且那件曲裾,我敢打赌是真丝缂丝的,仿制品不可能……"浴室突然传来巨响。
陈默冲进去时,李蕴正狼狈地坐在地上。
花洒喷出的热水浇了她满身,襦裙湿透后贴在身上,露出腰间一块紫红色淤痕——像是马蹄的形状。
"此物会吞人!
"她指着花洒的手在发抖,"方才还有火蛇从铁管里钻出来……"陈默关掉花洒的瞬间,李蕴突然僵住。
她盯着自己泡皱的指尖,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的丹蔻……没了。
"沾了水的袖袋里滑出半块胡饼,己经发霉了。
陈默突然意识到一个荒诞的事实——这个满口"郎君"的姑娘,可能真的来自某个与世隔绝的古老家族。
或者更糟。
(次日凌晨4:33)月光透过纱帘照在茶几上。
青铜酒盏静静立在那里,盏底云纹中卡着一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雪花。
卧室里,李蕴正用陈默的笔记本电脑疯狂搜索"天宝十五年"。
当页面显示"公元756年"时,她猛地合上屏幕。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
"阿爷……"她把玉佩贴在心口,泪水砸在键盘上,"女儿竟到了千年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