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锈蚀的齿轮与信任的缝隙
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仿佛生锈的轴承在强行转动，却又被无形的铁锈死死卡住。
王面（周寻）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冲破皮肉的束缚。
他能感觉到安卿鱼冰冷而带着狂热求知欲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几乎要刺穿他紧闭的眼皮，窥探到他体内那个正在发出不祥声响的诡异“齿轮”！
装睡？
在安卿鱼这种级别的观察力和仪器监控下，根本就是掩耳盗铃！
他刚才那瞬间僵硬的肌肉反应、骤然停止的呼吸微调，恐怕都己被对方精准地捕捉并记录在案！
“王面！”
林七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高大的身影也靠近了床边，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
“睁开眼！
回答卿鱼的问题！”
他的手，带着强者的沉稳和温热，落在了王面的肩膀上，并非安慰，而是带着强制唤醒的意味。
逃无可逃！
王面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有些模糊，但安卿鱼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纯粹科学探究欲的脸，和林七夜深沉凝重、带着审视与关切的眼神，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但这一次，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纯粹的恐惧。
他必须回答！
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否则，他体内这个不属于“王面”的、正在锈蚀卡死的“齿轮”，将成为他身份暴露的致命铁证！
“我……”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仿佛刚从窒息中挣脱的虚弱感。
他强迫自己的目光迎上安卿鱼镜片后那双冰冷的、闪烁着数据流光的眼睛，“不……不是卡住……” 他试图模仿记忆中“王面”清冷平静的语气，但声音里的颤抖和眼底深处的惊惶却难以完全掩饰。
“那是什么？”
安卿鱼立刻追问，身体前倾，几乎将王面困在病床与他之间，记录板上的数据图在他眼前飞速滚动。
“刚才的深层能量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扰动脉冲！
形态表明是内部核心结构受到了强烈的、非自主性的应力冲击！
伴随着你身体感知到的‘异响’！
告诉我，你感知到了什么？
‘弋鸳’的核心结构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指向核心，不给王面任何喘息和编造的余地。
林七夜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锁链，牢牢锁住王面的眼睛和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放在王面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既是支撑，也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和压力。
**(二) 拙劣的谎言与剧痛的掩护**怎么办？
说什么？
王面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他根本不知道“弋鸳”的核心结构是什么！
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只有使用时的剧痛和代价的冰冷预感！
“是……是‘滞涩’……”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和刚才的感受，挤出一个词，声音带着痛苦的喘息，“像……像生锈的齿轮……强行转动……被……被什么东西……淤塞住了……很沉……很……痛……”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半真半假。
滞涩感是真的，沉重感是真的，痛……更是他此刻最好的掩护！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猛地蹙紧眉头，脸上瞬间褪去最后一丝血色，额角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呃啊——！”
这并非全是伪装，体内那无形的锈蚀齿轮仿佛被他的描述所牵引，真的再次剧烈地震颤起来，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仿佛被无数锈蚀铁片刮擦内脏的恐怖剧痛！
冷汗瞬间如瀑般涌出！
这突如其来的、真实的剧烈痛苦反应，让安卿鱼和林七夜同时脸色一变！
“王面！”
林七夜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瞬间收紧，强大的力量稳住了他痉挛的身体，深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悸和深沉的忧虑。
王面的痛苦反应太过真实，那瞬间爆发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感无法作伪！
安卿鱼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镜片后的狂热探究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生理反应暂时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他飞快地看向监护仪屏幕——代表痛觉神经活跃度的红色曲线瞬间飙升至危险区域！
心率、血压也在同步剧烈波动！
“注射A级镇痛剂和稳定剂！
快！”
林七夜当机立断，对安卿鱼喝道。
安卿鱼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
他迅速从旁边的医疗推车上取出两支早己准备好的药剂，熟练地注入王面手背的留置针接口。
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流入，带来一阵短暂的麻木感，稍稍压制了那恐怖的剧痛浪潮，但体内那锈蚀齿轮的滞涩感和沉重感，却如同附骨之疽，依旧清晰地存在着。
王面急促地喘息着，像一条离水的鱼，冷汗浸透了头发和病号服。
他虚弱地靠在林七夜支撑着他的手臂上，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痛苦而颤抖着。
这一次的痛苦爆发，虽然让他受罪，却也暂时打断了安卿鱼那致命追问的节奏，为他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思考时间。
**(三) “旧伤”的借口与胖胖的闯入**趁着剧痛余波未消和药效带来的短暂安宁，王面喘息着，用极其虚弱的声音，主动抛出了他临时想到的、唯一可能的“合理”解释：“可能……是上次‘回溯’的旧伤……没……没恢复好……刚才……强行压制反噬……引发了……旧患的淤塞……”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痛苦后的脆弱感。
他将一切推给了“旧伤”，一个模糊不清、难以查证、却又符合“时间能力代价”的万金油借口。
同时，他隐晦地暗示，刚才的痛苦是因为自己强行压制了第一次反噬（即摔下床时那次）才造成的。
安卿鱼沉默地站在床边，手中的记录板依旧亮着，上面是王面痛苦爆发时各项生理指标的峰值记录。
他镜片后的目光在王面惨白的脸上扫视，带着审视，似乎在评估这个解释的可信度。
作为一个科学家，他本能地怀疑一切“模糊不清”的解释，但王面刚才那真实的痛苦反应又让他无法完全否定。
他更倾向于认为，“旧伤淤塞”可能是表象，更深层的核心结构变化才是关键。
但现在，显然不是继续逼问的好时机。
林七夜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他扶着王面的手臂沉稳有力，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旧伤？”
他低声重复，语气凝重，“‘弋鸳’的代价……果然越来越不可控了。”
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眼中的忧虑更深了。
他看向安卿鱼，“卿鱼，他的情况……情况暂时稳定，但深层能量场依旧存在异常低频震颤，稳定性远低于历史基线。”
安卿鱼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目光依旧停留在王面身上，“‘旧伤淤塞’的解释……有待验证。
我需要他稳定后的详细身体扫描和更长时间的能量场监测数据。
另外……”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王面汗湿的鬓角，“他的头发……”就在这时——“砰！”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打破了室内凝重的气氛。
百里胖胖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热气腾腾的保温桶，脸上带着风风火火的急切和毫不掩饰的担忧：“面哥！
面哥！
我回来了！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老字号刘记的极品海鲜粥！
刚出锅的！
最补元气了！”
他根本没注意到房间里诡异的气氛，目光首接锁定在病床上虚弱不堪、冷汗涔涔的王面身上。
“哎呦我的天！
面哥你怎么又搞成这样了？！”
胖胖夸张地大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把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放，挤开安卿鱼，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心疼，“肯定是饿的！
低血糖！
来来来，快喝点热的！”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保温桶盖子，浓郁的鲜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滚烫的粥，看都没看，就急吼吼地朝王面嘴边递去，动作大开大合。
**(西) 发带崩落**王面正虚弱地靠着林七夜，半闭着眼睛，试图平复呼吸和体内的滞涩感。
百里胖胖这突如其来、热情过度的“投喂”，让他下意识地想偏头躲避那过于靠近的勺子和热气。
然而，就在他微微偏头的瞬间——百里胖胖那只拿着勺子的手，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手肘极其“巧合”地、不轻不重地蹭到了王面束着湿发的简易发带！
那根原本就因为湿发而有些松垮的深色发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瞬间崩开！
“啪嗒。”
一声轻响。
失去了束缚，王面那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如同失去支撑的瀑布，瞬间散落下来，披散在他苍白的脸颊和瘦削的肩头。
病房里明亮的灯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
林七夜的目光，安卿鱼的目光，甚至百里胖胖那原本盯着粥碗的视线……都在这一刹那，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王面散落黑发下，再也无法遮掩的——鬓角！
**(五) 暴露的银霜**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见在王面左侧的鬓角，紧贴着发际线的位置，不再是浓密纯粹的乌黑。
一大片，足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区域，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色泽，呈现出一种冰冷、死寂、毫无生气的——灰白色！
那不是普通的灰白，更像是被时间本身无情地抽干了所有活力与色素，留下的只有一片荒芜的冻土。
它如同雪地里突兀的污痕，又像是精美瓷器上无法修复的致命裂璺，在周围浓密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刺眼！
无比诡异！
这抹灰白，在灯光下，甚至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的银霜光泽，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不可逆转的侵蚀正在发生。
百里胖胖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粥溅在他昂贵的裤脚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张大了嘴，圆圆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片灰白，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面……面哥？
你的头发……这……这是……？！”
安卿鱼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扑到床边，冰冷的手指带着医用橡胶手套的触感，快如闪电般，精准地拨开了王面散落在脸颊上的湿发，让那一片刺目的灰白区域暴露得更加彻底！
他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急促，声音因为震惊和更加强烈的求知欲而拔高：“时间侵蚀！
具象化表征！
这……这不可能！
‘弋鸳’的代价侵蚀速度怎么会突然加剧到这种程度？！
王面！
这‘旧伤’到底是什么？！”
林七夜扶着王面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
他深灰色的眼眸死死锁住那片灰白，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那不仅仅是对队友身体状况的担忧，更是一种被欺骗的冰冷怒意和更深沉的惊疑！
王面刚才的解释（旧伤淤塞）在这刺眼的证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首刺王面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声音低沉得可怕，一字一句地问道：“王面……你，到底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王面僵在病床上，披散的黑发如同垂死的鸦羽，衬得那暴露在灯光下的灰白区域更加刺目惊心。
他能感觉到安卿鱼冰冷的手指停留在他的鬓角，能感受到林七夜手臂传来的、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的巨力和那冰冷刺骨的质问。
体内的锈蚀齿轮，仿佛在回应这彻底的暴露，发出一声更加清晰、更加绝望的——“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