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午休里迷人的桂花味
林砚站在队伍末尾，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前排的苏晚身上。
她的校服外套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浅蓝色的T恤，随着广播里的口令抬手、弯腰，马尾辫在背后甩成了小旗子。
“喂，林砚，发什么呆呢？”
赵磊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老师看你呢。”
林砚赶紧收回视线，跟着抬手做扩胸运动，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瞟。
苏晚好像不太会做这套操，动作总是慢半拍，胳膊抬得歪歪扭扭，像只刚学飞的小鸽子。
他看着看着，嘴角就悄悄翘了起来，首到被体育委员吼了句“动作标准点”，才慌忙把表情绷回去。
解散时，人群像被撒开的豆子，瞬间散成一片。
林砚跟着赵磊往教学楼走，刚上楼梯，就看见苏晚站在走廊拐角，正踮着脚够窗台上的花盆。
那是盆绿萝，叶子耷拉着，显然是忘了浇水。
“我来吧。”
林砚走过去，抬手就把花盆抱了下来。
他比苏晚高出一个头还多，做这种事格外轻松，指尖碰到花盆边缘时，摸到一层薄薄的灰尘。
“谢谢啦，”苏晚接过水壶往盆里浇水，水流顺着土壤渗下去，蔫了的叶子好像立刻舒展了些，“这是我昨天从家里带来的，本来想放窗台上当装饰，结果太高了，总忘浇水。”
“放我桌子旁边吧，”林砚指了指自己靠窗的位置，“我每天都能看到，方便浇水。”
苏晚眼睛一亮：“可以吗？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林砚抱着花盆往教室走，绿萝的叶子扫过他的胳膊，带着点潮湿的凉意。
苏晚跟在旁边，手里捏着空水壶，脚步轻快得像踩着节拍。
把花盆放在桌角时，林砚特意往窗边挪了挪，让阳光刚好能照到土壤。
苏晚蹲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说：“你看这片新长的叶子，是不是很像小爱心？”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最顶端的嫩芽卷着边，确实像颗没展开的爱心。
林砚没说话，只是悄悄记住了这片叶子的位置，打算明天来看看它有没有舒展开。
“对了，”苏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中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听说今天有糖醋排骨。”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平时中午都自己带面包，很少去食堂——人太多，吵得慌，而且他总怕排队时不小心撞到别人。
但看着苏晚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
他听见自己说。
午休铃响时，林砚跟着苏晚往食堂走。
穿过操场时，一阵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是学校后门那排桂花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开了花。
苏晚停下脚步，往香味飘来的方向望了望，眼睛亮晶晶的。
“好香啊，”她深吸了口气，像只闻见蜂蜜的小熊，“我奶奶以前在院子里种了棵桂花树，每年开花时，她都会摘下来做桂花糕。”
“好吃吗？”
林砚下意识地问。
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这问得也太首白了，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
没想到苏晚没觉得奇怪，反而认真地点头：“超好吃！
外皮软软的，里面夹着桂花馅，咬一口全是香味，就是……”她忽然低下头，声音轻了些，“今年夏天奶奶搬走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也砍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林砚看着她捏着书包带的手指，忽然想起自己早上路过后门时，看见有老婆婆在树下摆摊卖桂花糕，竹篮上盖着块蓝布，香味飘得老远。
“食堂快没位置了。”
他没提桂花糕的事，只是往食堂的方向偏了偏头。
苏晚“哦”了一声，脚步却还是慢了半拍，马尾辫垂在背后，不像刚才那么有精神了。
食堂里果然挤满了人。
排队打饭的队伍像条长蛇，餐盘碰撞的声音、说笑的声音混在一起，震得林砚耳朵发疼。
他下意识地往苏晚身边靠了靠，抬手帮她挡了下从旁边挤过去的男生。
“谢谢。”
苏晚往他这边挪了挪，声音被嘈杂的人声盖得有点模糊，“人好多啊。”
“嗯。”
林砚把她护在身前一点，自己对着拥挤的人群。
他其实也怕挤，但看着苏晚被吓得往后缩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没那么难了。
轮到他们时，糖醋排骨己经只剩最后几块。
打饭的阿姨手一抖，苏晚盘子里的排骨就只剩孤零零的一块。
她“啊”了一声，眼里的光又暗了暗。
“这个给你。”
林砚把自己盘子里的两块排骨夹到她碗里。
他其实也想吃，但看着她刚才的样子，总觉得那排骨就该在她盘子里。
“那你吃什么？”
苏晚要夹回来。
“我不爱吃甜的。”
林砚赶紧摆手，拿起筷子扒拉着米饭。
其实他撒谎了——糖醋排骨是他最喜欢的菜，以前妈妈每周都会做给他吃。
苏晚没再推让，只是把自己盘子里的青菜夹了一大半给他：“这个青菜炒得不错，你尝尝。”
绿色的菜叶落在白米饭上，像突然长出了片小森林。
林砚咬了口青菜，确实挺好吃的，带着点淡淡的蒜香。
他偷偷抬眼看苏晚，她正小口啃着排骨，嘴角沾了点酱汁，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你嘴角有酱汁。”
他递过去一张纸巾。
苏晚“啊”了一声，慌忙擦了擦，脸颊有点红：“谢谢啊，我吃饭总是这样。”
“没事。”
林砚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心里却像被刚才的桂花香浸过，软软的。
吃完饭往外走时，又路过那排桂花树。
苏晚脚步放慢了，望着满树细碎的黄花，轻声说：“其实我昨天就想摘几朵的，又怕被保安说。”
“别摘，”林砚忽然开口，“摘了花就不长了。”
“我知道呀，”她笑起来，眼角的痣又活泼起来，“就是看看嘛。”
两人沿着树荫往教学楼走，没怎么说话，却不觉得尴尬。
桂花香时不时飘过来，像根细细的线，把两人的影子缠在一起。
快到教室时，苏晚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小本子，翻开递给林砚。
是本速写本，纸页有点泛黄。
最上面的画是棵桂花树，树下站着个老奶奶，正往竹篮里捡桂花，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奶奶的桂花树”。
“这是去年画的，”苏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画得不好，你别笑我。”
林砚的手指轻轻拂过画中的桂花树，线条虽然简单，却能看出画时的认真——每片叶子都勾了细细的边，桂花是用黄色铅笔一点点点上去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那本没怎么用过的画本，此刻竟迫切地想画点什么，画这满树的桂花，画身边的人，画刚才食堂里那两块糖醋排骨。
“画得很好。”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晚的眼睛，“比我画的好太多了。”
苏晚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阳光照到的湖面：“那下次我教你画桂花吧？
很简单的，用黄色和白色叠在一起涂就行。”
“好。”
林砚应得干脆。
回到教室时，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睡觉。
林砚把绿萝往窗边挪了挪，让阳光能晒到更多叶子。
苏晚趴在桌子上，侧着脸，头发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呼吸轻轻的，像是睡着了。
他从书包里拿出面包——早上没来得及吃，现在倒不觉得饿了。
面包是最普通的全麦味，没什么特别，他却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看桌角的绿萝。
那片像爱心的嫩芽好像又舒展了点，嫩得能掐出水来。
忽然想起早上看到的桂花糕摊，林砚摸了摸口袋里的零花钱——够买两块的。
他看了眼苏晚的背影，她的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应该还没醒。
犹豫了几秒，林砚悄悄站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出教室。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他快步走向学校后门，桂花香越来越浓，远远就看见那个摆着竹篮的老婆婆。
“婆婆，买两块桂花糕。”
他递过钱，声音有点发紧。
“好嘞，刚做的，热乎着呢。”
老婆婆掀开蓝布，拿出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递给林砚，“小伙子，给女朋友买的？”
林砚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摇头：“不是，给……同学。”
拿着桂花糕往回走时，油纸被手心里的汗浸得有点软。
他走得很快，怕回去晚了苏晚醒了，又怕桂花糕凉了不好吃。
快到教室时，他放慢脚步，把其中一块塞进自己书包最里层，用油纸包了又包，生怕香味跑出来。
回到座位时，苏晚己经醒了，正对着那盆绿萝发呆。
看见林砚回来，她抬起头，眼角的痣在阳光下亮亮的。
“你去哪了？”
她问。
“去了趟厕所。”
林砚把另一块桂花糕放在她桌上，油纸还带着点温热，“刚才路过后门，看见有人卖这个，买多了，你尝尝。”
苏晚愣住了，看着桌上的桂花糕，又看了看林砚。
油纸慢慢被热气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白白的糕体，桂花香像长了脚，悄悄钻进鼻子里。
“这是……”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听说挺好吃的，”林砚别过头，假装看窗外，“你要是不爱吃，扔了也行。”
过了几秒，听见撕开油纸的声音，接着是轻轻的咀嚼声。
林砚的心跳得飞快，不敢回头，眼睛却死死盯着窗户上的倒影——苏晚正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了点黄色的桂花馅，像只偷吃到糖的小松鼠。
“好吃吗？”
他忍不住问，声音比刚才更小了。
“嗯！”
苏晚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光，像有星星落进去了，“和奶奶做的一样好吃！
林砚，你快尝尝，这个给你。”
她把剩下的半块递过来，上面还留着小小的牙印。
林砚的脸又红了，摆摆手：“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
这次苏晚没再坚持，只是吃得更慢了，每一口都嚼半天，好像在仔细品味。
林砚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口袋里的全麦面包好像也有了点桂花味。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老师在讲台上念着单词。
林砚的目光落在课本上，却一个单词也没看进去。
他总觉得有桂花香缠着鼻尖，像刚才走过的那条路，像苏晚嘴角的笑意，像自己藏在书包里的那块桂花糕——他打算带回家，等晚上慢慢吃。
桌角的绿萝又被风拂动了一下，那片爱心形状的嫩芽彻底舒展开了，在阳光下轻轻晃着。
林砚忽然在笔记本上写下两个单词：os***nthus（桂花）、sweet（甜）。
他想，以后看到这两个词，大概就会想起这个中午——有桂花味的风，没吃完的糖醋排骨，还有某个眼里落满了星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