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的光晕在深蓝色古籍封面上切割出锐利的明暗交界,左手掌心残留着触摸虚空之门的冰冷幻觉。
他猛地合上书,旧报纸摩擦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像蛇的嘶鸣。
“刚才……是梦?”
他低头摊开手掌,暗银色符号在皮肤下隐隐凸起,如同嵌入血肉的微型电路板。
肋骨被书架撞伤的钝痛提醒他白天的真实,但左眼视野边缘漂浮的淡金色光点,却像显微镜下的寄生虫般顽固存在。
凌晨三点十七分。
陈涛的鼾声在对面床铺规律起伏。
林墨用冻僵的手指点开校园论坛,在搜索框输入“图书馆 书架倒塌”。
三条新帖子浮在最上方:《古籍区书架坍塌现场照!
年老梁虫蛀实锤!
》配图是扭曲的橡木书架残骸,书籍如中弹鸟群散落满地。
他放大照片角落——那本深蓝色古籍不见踪影。
《后勤处通报:即日起闭馆修》公告措辞官方:“因设施年久失修……无人员重伤”一句被加粗,像块橡皮擦抹去他险些丧命的事实。
《玄学社招新:今晚子时废招魂仪式》发帖人ID“通灵学妹”配了张烛光摇曳的图:“古籍区地下以前是民国刑场,冤魂要找替身——”林墨关掉网页。
空调暖风吹在他后颈,却激得汗毛倒竖。
老旧水管在墙内发出叩击声,咚,咚,咚。
像极了虚空中他走向阴影之门时的脚步声。
三天后,林墨被迫重返图书馆搬运残存书籍。
坍塌区己被塑料布封锁,霉味混着木屑粉尘钻进鼻腔。
管理员老张把扫帚塞给他,唾沫星子飞溅:“专挑没监控的时候塌,赔钱都没证据!
这些破书全当废纸卖!”
林墨的视线黏在废墟深处。
一本《地方志辑要》斜插在碎木堆里,书页间露出半截暗银色符号——与古籍书脊完全一致的扭曲刻痕!
他趁老张骂骂咧咧走开,抽出那本书。
泛黄纸页记载着1927年校史:“……原址为圣玛利亚女塾,地宫藏有法兰西传教士所献‘门之钥’石板,后因女学生接连癔病,以混凝土封填……”石板拓印图斑驳不清,但中央凹陷的符号,正与他手背印记重叠。
“你也看见了?”
带笑的女声突然响起。
穿汉服的女生从希腊哲学书架后转出,胸前“玄学社长”徽章反射冷光,“那本书的第七页右下角,有行小字哦。”
林墨翻到第七页。
印刷体字缝间,有人用铅笔写下蝇头小楷:“祂在台阶下眨眼”汉服女生指尖划过书脊:“我叫苏茜。
你在找的东西……是不是摸起来像冰,却能烫伤手心?”
她忽然凑近,林墨的左眼骤然刺痛——女生身后空气里,三道扭曲的灰影正扒着书架向上攀爬!
他踉跄后退,灰影却如烟消散。
“你的左眼……”苏茜眯起眼,“能看见‘阶’了?”
晚九点食堂。
陈涛把辣子鸡丁里的花椒挑出来,嘟囔着:“玄学社那神婆找你干嘛?
她前男友可是跳楼死的!”
油腻灯光下,林墨盯着不锈钢餐盘倒影——自己的左眼瞳孔边缘,一圈金线正随心跳明灭。
“她问我要不要参加试胆大会。”
林墨撒了谎。
手背印记突然针扎般剧痛。
他闷哼低头,瞳孔骤缩:油渍斑驳的餐盘倒影里,他肩膀后方悬浮着一只半透明的暗金竖瞳!
冰冷视线穿透他的后脑勺,颅骨内响起层层叠叠的耳语:“门……需要祭品……”辣子鸡的红色油汤在倒影里漫成血泊。
竖瞳隐没的瞬间,林墨看清血泊倒映的异常——食堂通往二楼的楼梯,在倒影中缺失了第七级台阶,只剩黑暗的豁口。
“喂!
墨鱼!”
陈涛敲盘子,“你勺子掉了。”
不锈钢勺在瓷砖地面弹跳。
林墨弯腰去捡,却在桌底僵住。
正前方三米处,穿保洁制服的女人背对他跪在地上,用指甲反复刮擦地砖缝隙。
拖把水桶翻倒在地,浑浊液体漫过她跪着的膝盖。
“阿姨?”
陈涛探头,“地不用现在擦……”女人缓缓转头。
食堂顶灯照出她青灰色的侧脸——她没有瞳孔,整个眼眶填满暗金色蜂窝状纹路!
“第七阶……”她嘴角咧到耳根,“踩空就……掉进祂胃里……”陈涛的咒骂声里,林墨抓起书包狂奔。
冷风刮过耳膜,那女人刮擦地砖的声音却紧追不舍:滋啦…滋啦…滋啦…校医院值班室。
实习医生用手电检查林墨瞳孔:“轻微脑震荡后遗症,少熬夜。”
处方单撕下来时,林墨抓住他袖口:“如果……看见不存在的东西?”
“幻视嘛!”
医生指墙上视力表,“压力太大,你左眼本来就有旧伤。”
灯光下视力表模糊不清,但林墨的左眼却看清最后一行小字——根本不是字母,而是密密麻麻蠕动的暗银符号!
回宿舍路上,林墨绕到食堂西侧。
水泥台阶在月光下泛着青白,他颤抖着伸出左脚,在第七阶上方虚踩——啪嗒。
半块板砖从围墙坠落。
砖体断面露出缠绕的锈铁丝,弯曲角度恰似手背印记的局部。
他捡起砖块刹那,左眼金芒暴涨。
视野中的宿舍楼外墙突然剥落,露出内部结构:混凝土梁柱间镶嵌着无数人形凹槽,像蜂巢储存的干尸。
某个凹槽里,穿保洁制服的女人正朝他招手,嘴角还挂着食堂地砖上的污渍。
“林墨!”
陈涛在阳台吼,“老头查寝!
快上来!”
蜂巢幻象消失。
林摩挲砖块上的锈痕,铁丝冰冷刺骨。
女人刮擦地砖的余音混着神明低语,在夜风里凝成新的句子:“找齐九块碎片……否则下个祭品填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