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陆仁甲扶着冰冷的土墙。
肺里火烧火燎。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
背后的叫骂声和脚步声渐渐远了。
他不敢多待。
弓着腰。
像只受惊的兔子。
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
确认彻底甩掉了尾巴。
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
回到自己租下的那个破败小院。
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院子很小。
地上坑坑洼洼。
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瓦罐和朽木。
唯一能住人的。
是西边那间低矮的泥坯小屋。
窗户纸破了大半。
屋顶的茅草也稀疏得可怜。
陆仁甲反手插上门栓。
背靠着粗糙的木门。
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冒出来。
浸湿了后背新换的粗布衣裳。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他抹了把脸。
看向院子角落。
那个瘦小的身影也跟着他溜了进来。
此刻正蜷缩在院墙根下的阴影里。
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抱着膝盖。
把头深深埋进去。
瘦弱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正是那个在街上为他掷出铁蒺藜的哑女。
陆仁甲看着她脏兮兮、沾满泪痕的小脸。
心里五味杂陈。
萍水相逢。
这丫头为什么帮他？
就因为她认识那块玉佩？
他犹豫了一下。
慢慢走过去。
蹲下身。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柔和。
“喂……你……”
哑女猛地抬起头。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恐。
像受惊的鹿。
看清是陆仁甲。
她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身体依旧紧绷。
警惕地看着他。
陆仁甲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她。
“你……认识我？还是……认识这个？”
他从衣襟里掏出那半块粗糙的灰白色玉佩。
哑女的视线一接触到玉佩。
瞳孔骤然收缩！
泪水瞬间又涌了上来！
她伸出脏兮兮、带着细小伤口的手指。
颤抖着。
小心翼翼地。
想要触碰玉佩。
却又不敢真的碰到。
只是虚悬着。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的哽咽声。
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滑落。
砸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陆仁甲心头一软。
叹了口气。
“算了……先进屋吧。”
他站起身。
推开小屋那扇同样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一股更浓的霉味和灰尘味涌出。
屋里更暗。
只有破窗漏进些天光。
一张用土坯垒的、铺着烂草席的“床”。
一张三条腿、用石头垫着的破桌子。
除此之外。
空空荡荡。
陆仁甲把哑女领进屋。
指了指那张烂草席。
“你……先待这儿。”
哑女怯生生地缩在墙角。
抱着膝盖。
警惕又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陆仁甲挠挠头。
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早上那几个肉包子早就消化干净了。
现在饥肠辘辘。
钱袋里剩下的银子得省着花。
得想法子搞点吃的。
搞钱。
还得搞内力！
直播开启！
直播间命名：《新家开荒，求点关注》！
残破光幕在视野右下角浮现。
画面是他这间家徒四壁的破屋。
还有缩在墙角、像只小鹌鹑的哑女。
日常位面-乐子人A：“哇！主播金屋藏娇？这小破屋藏得下吗？”
科技位面-老李：“环境湿度73%，霉菌孢子浓度超标，建议立即通风消毒，否则呼吸道感染风险高达89%。”
修仙位面-丹童：“浊气弥漫，不宜修行。主播速速搬离！”
陆仁甲没理会弹幕的吐槽。
他走到院子里。
目光扫过角落那堆破烂瓦罐。
清了清嗓子。
对着空气（镜头）挤出笑容。
“老铁们！新家落成！虽然是毛坯房！但咱也得有点仪式感不是？”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今天主播就给大家整个活儿！”
“搞点特色美食！庆祝乔迁之喜！”
他搓着手。
一脸“期待”。
日常位面-乐子人B：“美食？主播你确定？就你那破灶台？”
日常位面-乐子人C：“赌五毛欢乐豆！主播要翻车！”
“瞧不起谁呢！”陆仁甲梗着脖子，“等着瞧！”
他意念集中。
尝试沟通那个残破的系统。
“系统！打开兑换列表！”
兑换列表（残破）已开启！
1. 劣质金疮药配方（1份）——需内力值0.1
2. 普通铁剑图谱（残）——需内力值0.3
3. 劣质霉豆腐发酵指南（1份）——需内力值0.05
4. ……
霉豆腐？
臭豆腐？！
陆仁甲眼睛一亮！
这玩意儿成本低！原料好找！
关键是……有噱头！
“就它了！兑换！”
扣除内力值0.05！兑换成功！《劣质霉豆腐发酵指南》已发放！
一股微弱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用料：黄豆（发霉的更好）、粗盐、辣椒面（可选）、水……
步骤：浸泡、磨浆、煮浆、点卤、压榨、切块、发酵……
注意事项：发酵温度需保持温热，时间越长风味越“独特”……
陆仁甲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风味独特？
要的就是独特！
他立刻行动起来。
翻箱倒柜。
从角落里扒拉出半袋不知道放了多久、有些发蔫的黄豆。
又找出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盆。
用院子里那口破水缸里浑浊的水。
把黄豆泡上。
科技位面-老李：“黄豆霉变率目测15%，建议丢弃！黄曲霉素超标风险！”
陆仁甲充耳不闻。
泡了大概一个时辰。
豆子吸饱了水。
他用院子里捡来的一块还算平整的石板当磨盘。
又找了块边缘锋利的石头。
吭哧吭哧地磨豆子。
动作笨拙。
豆渣飞溅。
磨出来的豆浆稀稀拉拉。
混着豆皮和渣滓。
修仙位面-丹童：“凡俗手段，粗鄙不堪！炼丹若此，丹炉早炸！”
好不容易磨好。
他把浑浊的豆浆倒进一个缺了把手的瓦罐里。
架在几块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台上。
点燃捡来的枯枝。
开始煮。
浓烟滚滚。
呛得他眼泪直流。
缩在屋里角落的哑女也被烟熏得探出头。
好奇地看着他忙活。
豆浆煮沸。
表面浮起一层泡沫。
陆仁甲回忆着脑海里的“指南”。
点卤？
用什么点？
指南没说！
他急中生智。
想起昨天忽悠药铺掌柜时剩下的半包小苏打。
翻出来。
捏了一小撮。
撒进滚烫的豆浆里。
滋啦……
白色的粉末瞬间消失。
豆浆……毫无变化。
科技位面-老李：“……小苏打（碳酸氢钠）非凝固剂！点卤需钙镁离子！建议使用石膏（硫酸钙）或盐卤（氯化镁）！”
陆仁甲傻眼了。
石膏？盐卤？
他上哪儿弄去？
眼看豆浆又要凉了。
他一咬牙。
不管了！
直接跳过点卤！
把滚烫浑浊的豆浆一股脑倒进那个豁口的粗陶盆里。
找了个破木板盖住。
压上两块石头。
“先压着！等它自己凝固！”
他抹了把汗。
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像个花猫。
日常位面-乐子人A：“哈哈哈哈！主播你这豆腐脑是豆渣汤吧？”
打赏提示：观众“日常位面-乐子人A”投喂“欢乐豆”×1！
等了小半个时辰。
揭开木板。
粗陶盆里果然是一滩稀烂的、黄白相间的豆渣混合物。
离豆腐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仁甲脸皮抽了抽。
硬着头皮。
用刀（一块磨锋利的石片）把这滩“混合物”切成歪歪扭扭的小块。
然后。
最关键的一步！
发酵！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豆腐块”转移到一个相对完好的瓦罐里。
盖上盖子。
然后……
调动丹田那点微薄的内力！
缓缓汇聚到掌心！
手掌贴在瓦罐壁上！
尝试……加热！
科技位面-老李：“警告！内力输出功率不稳定！温度控制精度为零！发酵失败率预估99.9%！”
陆仁甲不管不顾。
全力催动！
他需要高温！
需要快速发酵！
内力像涓涓细流。
持续不断地注入瓦罐。
掌心传来微微发烫的感觉。
瓦罐壁的温度在缓慢上升。
罐子里。
那些歪歪扭扭的“豆腐块”表面。
开始渗出浑浊的水分。
颜色……
慢慢从淡黄。
向着一种可疑的灰绿色转变……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豆腥、酸馊、还有某种***气息的味道。
开始从瓦罐盖子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日常位面-乐子人B：“？？？什么味儿？主播你家厕所炸了？”
修仙位面-丹童：“呕……浊气攻心！闭气！速速闭气！”
陆仁甲自己也闻到了。
那味道……
直冲天灵盖！
像是一百双臭袜子混合着腐烂的鱼内脏。
在盛夏的烈日下暴晒了三天三夜！
他强忍着干呕的冲动。
加大内力输出！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
他额头冒汗。
不知是累的。
还是被熏的。
瓦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那股难以言喻的臭味也越来越浓郁。
越来越……霸道！
灰绿色的气息甚至凝成了淡淡的烟雾。
从盖子缝隙里顽强地钻出。
在小院里弥漫开来……
隔壁院子。
正蹲在鸡窝前喂鸡的一个大婶。
突然吸了吸鼻子。
眉头紧锁。
“啥味儿啊？这么冲？”
她站起身。
疑惑地四处张望。
那味道……
无孔不入。
像有生命一样往鼻子里钻。
“呕……”
大婶脸色一变。
猛地捂住嘴。
干呕起来。
“当家的！当家的！你快出来闻闻！隔壁那新来的小子在搞什么鬼？熏死个人了！”
她朝着屋里大喊。
陆仁甲完全不知道隔壁的动静。
他感觉内力快耗尽了。
瓦罐里的“豆腐块”颜色已经变成了深沉的墨绿。
表面覆盖着一层黏糊糊、滑腻腻的、像是霉菌又像是脓液的物质。
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气泡。
那股味道……
已经升华了。
带着一种强烈的、直击灵魂的“穿透力”。
科技位面-老李：“检测到高浓度硫化氢、吲哚、粪臭素……生化武器！这是生化武器！主播快停止！”
日常位面-乐子人C：“***！我隔着次元壁都闻到味儿了！打赏！必须打赏！主播你是真滴勇！”
打赏提示：观众“日常位面-乐子人C”投喂“欢乐豆”×3！
打赏提示：观众“科技位面-老李”投喂“防毒面具（意念版）”×1！（时效：10秒）
一股清凉的气流瞬间笼罩陆仁甲的鼻腔。
那股恐怖的恶臭暂时被隔绝了。
他趁机。
用两根树枝当筷子。
飞快地从瓦罐里夹出一块墨绿色、黏糊糊、还拉着恶臭黏丝的“臭豆腐”！
放在一个破陶碟里。
对着镜头（意念）。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铁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秘制！养生！臭豆腐！”
“闻着臭！吃着……呕……”
他话没说完。
那“防毒面具”的时效过了。
恐怖的恶臭瞬间将他淹没！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
没吐出来。
脸憋得发紫。
日常位面-乐子人A：“哈哈哈哈！主播脸都绿了！”
修仙位面-丹童：“此乃绝毒！触之即死！凡人退避！”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院门被粗暴地拍响！
“开门！里面的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是黑虎帮矮胖子那公鸭般的嗓音！
带着怒火！
还夹杂着几声干呕。
“呕……妈的……什么鬼味道……臭死老子了……快开门！”
陆仁甲脸色一变！
麻烦又上门了！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还在墙角缩着的哑女阿箐。
又看看手里破陶碟里那块冒着幽幽绿气、散发着灭世级恶臭的“生化武器”。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压低声音。
对着阿箐飞快地比划。
指了指院门。
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破陶碟。
做了个“扔”的动作。
再做了个“跑”的手势。
阿箐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
看了看院门。
又看了看那块墨绿色的、还在拉丝的“臭豆腐”。
小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茫然。
随即。
竟然亮了起来！
她用力地点点头！
瘦小的身体像只灵巧的猫。
悄无声息地溜到院门后面。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用树枝和皮筋做成的简易弹弓。
又摸出几颗小石子。
动作麻利。
眼神专注。
陆仁甲则端着破陶碟。
猫着腰。
溜到院门侧面一个堆着破烂瓦罐的角落后面。
藏好。
砰砰砰！
拍门声更响了！
矮胖子在外面破口大骂！
“***的！聋了？开门！再不开门老子砸了！”
“王八羔子！昨天让你跑了！今天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还有那个小***！一起抓回去！让兄弟们乐呵乐呵！”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陆仁甲眼神冰冷。
对着阿箐使了个眼色。
阿箐会意。
深吸一口气。
瘦小的身体绷紧。
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猛地拉开门栓！
吱呀——！
院门被拉开一条缝！
矮胖子那张因为愤怒和恶心而扭曲的油脸出现在门缝后！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喽啰。
都捂着鼻子。
一脸嫌恶。
“小杂种！你……”
矮胖子正要破口大骂。
嗖！
一颗小石子精准无比地射来！
啪！
打在他捂着鼻子的手背上！
力道不大。
但吓了他一跳！
“妈的！还敢……”他下意识缩手怒骂。
就在他手离开鼻子的瞬间！
藏身角落的陆仁甲动了！
他用树枝夹起那块墨绿色、黏糊糊、散发着毁灭性恶臭的“生化武器”！
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矮胖子那张开的、正要怒骂的嘴巴！
狠狠掷了过去！
“请你吃——秘制臭豆腐！！！”
嗖——！
墨绿色的“炮弹”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恶臭！
精准投喂！
矮胖子只觉得眼前一绿！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恐怖味道！
瞬间塞满了他的鼻腔！口腔！甚至每一个毛孔！
“唔？！呕——噗！！！”
那块墨绿色的、黏糊糊的东西。
不偏不倚！
正好糊进了他大张的嘴里！
矮胖子眼珠子瞬间瞪得滚圆！
布满血丝！
整张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怪响！
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身体像触电般剧烈抽搐！
翻着白眼！
口水混合着胃里的酸水。
还有那块墨绿色的不明物质。
狂喷而出！
噗通！
他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像一截被砍倒的木桩！
躺在地上。
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嘴里不断涌出白沫和绿色的粘稠物。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百倍的恶臭！
如同实质的冲击波！
轰然炸开！
席卷了整个院门附近！
“呕——！！！”
“哇——！！！”
矮胖子身后的两个喽啰。
首当其冲！
被这股灭世级的恶臭正面击中！
两人脸色瞬间煞白！
眼珠凸出！
像是被人狠狠在肚子上揍了一拳！
弯腰狂呕起来！
吐得天昏地暗！
胆汁都吐出来了！
连滚带爬地向后倒退！
仿佛院门里面不是破院子。
而是十八层地狱的入口！
“鬼……鬼啊！”
“救……救命！”
两人魂飞魄散。
连地上抽搐的矮胖子都顾不上了。
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巷子口。
日常位面-乐子人A：“***！！！！！！！”
日常位面-乐子人B：“核弹！这是生化核弹！主播NB（破音）！！”
科技位面-老李：“目标生命体征紊乱……神经系统遭受毁灭性打击……建议人道毁灭……”
打赏提示：观众“日常位面-乐子人A”投喂“欢乐豆”×5！
打赏提示：观众“日常位面-乐子人B”投喂“欢乐豆”×5！
打赏提示：观众“科技位面-老李”投喂“微弱能量包”×1！
一股股远比之前丰沛的热流疯狂涌入身体！
冲刷着疲惫！
内力值节节攀升！
内力值+0.3！当前内力值：2.3（武徒二重稳固）
陆仁甲靠着冰冷的土墙。
大口喘气。
看着院门外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口吐白沫绿沫的矮胖子。
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破陶碟。
最后。
目光落在墙角。
那个收起小弹弓。
正仰着小脸看他的哑女阿箐。
她脏兮兮的小脸上。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
没有了之前的惊恐和悲伤。
反而亮晶晶的。
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和崇拜？
陆仁甲嘴角抽了抽。
想笑。
又觉得后怕。
他对着阿箐。
竖起了大拇指。
阿箐愣了一下。
随即。
嘴角也努力地向上弯了弯。
露出一个有些僵硬。
却无比干净的。
小小的笑容。
阳光透过破败的院墙。
落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
也落在她脖子上。
那根同样脏兮兮的麻绳上。
麻绳下端。
似乎也系着半块东西。
在衣领里若隐若现。
边缘粗糙。
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