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巷子里的霉味混着尘土。
陆仁甲拉着阿箐冰凉的小手。
在迷宫般的狭窄通道里狂奔。
身后。
隐隐传来愤怒的叫骂和杂乱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操！那小杂种就在前面！”
“堵住他！别让他跑了！”
“妈的！敢砸烈阳门的产业！活腻歪了！”
是烈阳门的人！
至少三个！
脚步声沉重有力。
带着武者的压迫感。
陆仁甲心头一沉。
胸口昨天被石板震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内力运转也有些滞涩。
不能硬拼！
得甩掉他们！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两边低矮破败的泥坯墙。
巷子越来越窄。
尽头似乎是一堵高墙。
死路？
陆仁甲脸色发白。
阿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小手用力回握了一下。
她突然挣脱陆仁甲的手。
像只灵巧的狸猫。
窜到前面一处不起眼的墙角。
那里堆着些破筐烂瓦。
她瘦小的身体挤进去。
飞快地扒开一层浮土和烂草。
竟然露出一个……狗洞？
洞口不大。
边缘参差不齐。
被几块破木板虚掩着。
阿箐回头。
对着陆仁甲急促地招手。
眼神焦急。
陆仁甲眼睛一亮！
好丫头！
他毫不犹豫。
手脚并用。
跟着阿箐钻了过去。
洞口狭窄。
后背蹭着冰冷的土石。
刚钻过去。
就听到巷子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怒吼。
“人呢？！”
“妈的！钻狗洞跑了！追！”
陆仁甲和阿箐不敢停留。
爬起来继续跑。
眼前豁然开朗。
却又瞬间被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腐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败气息笼罩。
乱葬岗。
一片低矮起伏的土坡。
散乱地立着些歪歪斜斜、字迹模糊的墓碑。
更多的只是一个个微微隆起的土包。
上面胡乱压着几块石头。
枯黄的野草在坟包间顽强生长。
几只漆黑的乌鸦站在远处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上。
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
冷风打着旋儿吹过。
卷起地上的纸钱灰烬和枯叶。
带着一股透骨的阴寒。
“这边！”陆仁甲压低声音。
拉着阿箐躲到一块半人高的、刻着“慈父张公讳三之墓”的残破石碑后面。
背靠着冰凉粗糙的石面。
大口喘气。
胸口闷痛加剧。
额角渗出冷汗。
直播开启！
直播间命名：《轻功物理课》！
残破光幕浮现。
画面是阴森的乱葬岗。
还有他惨白的脸。
日常位面-乐子人A：“***！主播转行盗墓了？***！”
科技位面-老李：“环境扫描：氧气含量偏低，硫化氢、甲烷微量存在，建议减少剧烈呼吸。”
修仙位面-丹童：“阴煞之地，怨气积聚，不利修行，速离！”
陆仁甲没空理会弹幕。
他竖起耳朵。
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在狗洞那头响起。
“妈的！钻哪去了？”
“那边！乱葬岗！跑不了！”
三个穿着青色劲装的身影。
粗暴地推开那几块破木板。
从狗洞里鱼贯钻出。
正是烈阳门那三个弟子！
为首一个。
约莫二十出头。
鹰钩鼻。
眼神阴狠。
正是昨天在济世堂废墟前出现的那个袖口绣金阳的年轻人！
他叫赵鹰。
武徒六重！
另外两个。
一个刀疤脸，武徒五重。
一个矮壮如墩子，武徒五重。
三人一钻出来。
就被乱葬岗的阴森气息和浓烈臭味熏得皱了皱眉。
但目光如鹰隼般扫视。
瞬间就锁定了陆仁甲和阿箐藏身的墓碑！
“小杂种！还挺能跑！”赵鹰阴冷一笑，挥手，“围起来！别让那小丫头再放暗器！”
刀疤脸和矮墩子立刻左右包抄。
封死了陆仁甲可能逃跑的路线。
步步紧逼。
杀气腾腾。
陆仁甲心沉到谷底。
前有追兵。
后是……一片陡峭的断崖！
刚才只顾着躲藏。
没注意这墓碑后面不远。
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
崖边怪石嶙峋。
崖下云雾缭绕。
深不见底！
冷风从崖底倒卷上来。
吹得人衣袂翻飞。
寒意刺骨。
绝路！
真正的绝路！
“小子！乖乖把济世堂的损失赔了！再跟老子回去磕头认罪！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狗命！”刀疤脸舔着嘴唇，狞笑着逼近。
矮墩子也瓮声瓮气地帮腔：“还有那个小哑巴！一起带回去！细皮嫩肉的……”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阿箐小脸煞白。
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墓碑。
小手死死攥着衣角。
指节发白。
陆仁甲背靠着冰冷的石碑。
胸口闷痛。
呼吸急促。
目光死死盯着逼近的三人。
又瞥了一眼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
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同闪电般劈进脑海！
跳！
科技位面-老李：“警告！前方断崖高度预估超百米！自由落体末端速度足以致命！规避率0%！”
修仙位面-丹童：“跳崖？蠢货！粉身碎骨！”
陆仁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跳下去！
九死一生！
不跳！
落在烈阳门手里！
十死无生！
拼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用尽全身力气！
刺啦！
双手抓住身上那件灰布褂子的衣襟！
狠狠向两边撕开！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阴风里格外刺耳！
日常位面-乐子人A：“？？？主播你脱衣服干嘛？***？”
日常位面-乐子人B：“***！这画面能播吗？”
陆仁甲根本不管弹幕！
他飞快地将撕成两半的褂子。
用牙咬！
用手扯！
粗暴地撕成几块相对宽大的布片！
然后！
在赵鹰三人错愕、讥诮、看傻子般的目光注视下！
他手忙脚乱地将几块布片！
胡乱地绑在自己张开的手臂和双腿之间！
用撕下来的布条！
死死捆紧！
动作笨拙又滑稽。
像一只被捆起来的待宰公鸡。
“哈哈哈！这小子吓疯了！”刀疤脸指着陆仁甲，笑得前仰后合。
“搞什么鬼名堂？”矮墩子一脸茫然。
赵鹰眼神阴鸷，脚步不停：“装神弄鬼！拿下！”
三人距离陆仁甲和阿箐藏身的墓碑。
已不足十步！
劲风扑面！
杀气凛然！
陆仁甲绑好最后一块布条。
猛地扭头！
对着缩在墓碑后的阿箐低吼。
“抱紧我！闭眼！”
阿箐没有任何犹豫。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像只树袋熊。
猛地扑到陆仁甲背上！
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脖子！
双腿缠住他的腰！
小脸深深埋进他汗湿的后背！
陆仁甲被勒得差点背过气。
但他顾不上这些了！
赵鹰的拳头！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已经轰到墓碑边缘！
“走你——！！！”
陆仁甲用尽吃奶的力气！
双脚猛地蹬地！
身体借着蹬力！
向后！
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
纵身跃下！
“什么？！”赵鹰一拳轰在空处，碎石飞溅！
他惊愕地看着陆仁甲抱着小哑巴。
像只张开破布翅膀的笨拙大鸟。
朝着云雾缭绕的深渊。
直坠而下！
“操！真跳了？！”刀疤脸冲到崖边，目瞪口呆。
“疯子！绝对是疯子！”矮墩子也探头看着深不见底的云雾，脸色发白。
赵鹰脸色铁青地冲到崖边。
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陆仁甲的身影。
在呼啸的狂风中。
在翻滚的云雾里。
像一颗失控的石头。
急速下坠！
越来越小！
日常位面-乐子人A：“啊啊啊啊啊！主播真跳了！”
科技位面-老李：“自由落体！初速度0！加速度9.8m/s²！预计7秒后撞击地面！生存概率0.0001%！”
修仙位面-丹童：“自寻死路！省得污了本座法眼！”
急速下坠！
失重感瞬间攫住全身！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血液疯狂涌向头顶！
耳边是凄厉到极致的风声！
眼前是翻滚的云雾和急速放大的嶙峋崖壁！
死亡！
如此清晰！
陆仁甲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恐怖的下坠力扯出身体！
阿箐死死抱着他。
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勒得他几乎窒息。
“老李——！！！”陆仁甲在心底发出濒死的嘶吼！
科技位面-老李：“……数据修正！检测到宿主手臂及腿部有额外翼面！虽极度粗糙！但存在产生升力可能！立刻调整姿态！双臂最大限度展开！双腿并拢绷直！身体前倾！迎风角32度！快！”
冰冷的机械音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
陆仁甲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他强行压下恐惧！
用尽全身力气！
在呼啸的狂风中！
猛地将绑着布片的双臂！
最大限度向两侧张开！
如同折断翅膀的鸟！
双腿并拢！
脚背绷直！
身体不再垂直下坠！
而是努力地向前倾斜！
胸膛迎向扑面而来的狂风！
呼呼呼——！
狂风如同实质的墙壁！
狠狠拍打在他胸膛！
拍打在他张开的、由破烂布片构成的简陋“机翼”上！
下坠的速度！
似乎……减缓了一丝？
科技位面-老李：“有效！但翼面破损严重！气动外形极差！升力不足！立刻摆腿！模仿水禽蹬水！增加水平速度！速度！需要速度！”
陆仁甲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破布！
随时会被撕碎！
他咬紧牙关！
牙龈都渗出血丝！
调动丹田里最后那点可怜的内力！
疯狂灌注到双腿！
腰腹发力！
在狂风中！
猛地向前蹬腿！
如同在水中奋力游泳！
一蹬！
再蹬！
每一次蹬踏！
都耗尽他残存的力气！
都带来骨骼不堪重负的***！
内力值-0.1！
内力值-0.1！
但效果……
是显著的！
他的身体！
不再仅仅是垂直下坠！
而是开始以一种倾斜的角度！
带着一点微弱的、向前滑翔的趋势！
向着悬崖对面！
一片相对平缓、布满乱石和低矮坟包的斜坡！
冲去！
日常位面-乐子人B：“***！飞……飞起来了？！”
科技位面-老李：“滑翔比1:3！高度损失过快！目标斜坡距离不足！预计将在斜坡前二十米处触地！撞击速度预估……30米/秒！生还率低于1%！”
二十米！
陆仁甲看着下方急速放大的、狰狞的乱石和坟包！
看着那片看似很近、却如同天堑的斜坡！
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不够！
还是不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眼角余光瞥到！
下方崖壁上！
一块突出丈许的、风化严重的巨大岩石！
距离他此刻的轨迹！
很近！
科技位面-老李：“目标岩石！蹬踏借力！折返！快！”
陆仁甲福至心灵！
在身体即将与那块巨岩擦肩而过的瞬间！
他猛地提起最后一口内力！
灌注右腿！
身体在空中强行拧转！
如同扑击的鹞鹰！
右腿！
带着全身的重量和下坠的冲力！
狠狠蹬踏在巨岩的边缘！
咔嚓！
坚硬的岩石边缘被硬生生踏碎一小块！
碎石飞溅！
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
混合着右腿骨传来的剧痛！
瞬间作用在陆仁甲身上！
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
方向！
硬生生改变！
由向前滑翔！
变成了斜向上！
朝着那片布满乱石坟包的斜坡！
如同出膛的炮弹！
抛射而去！
日常位面-乐子人A：“***！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科技位面-老李：“完美！轨迹修正！落点锁定斜坡！”
风声在耳边呼啸！
斜坡在眼前急速放大！
坟包！墓碑！枯骨！散落的破棺材板！
陆仁甲根本顾不上看！
也顾不上右腿钻心的剧痛！
他唯一能做的！
就是死死抱住背上的阿箐！
蜷缩身体！
护住头脸！
轰！！！
身体如同沉重的沙袋！
狠狠砸进一个半塌的旧坟包里！
腐朽的棺木被砸得四分五裂！
混合着腥臭黑泥的枯骨飞溅！
尘土和烂草冲天而起！
巨大的冲击力！
让陆仁甲眼前一黑！
喉头一甜！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
剧痛席卷全身！
内力值-0.5！
警告：右腿胫骨骨裂！内脏轻微出血！
他像条死狗一样瘫在烂泥枯骨里。
动弹不得。
背上的阿箐也被震得七荤八素。
小脸煞白。
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
但她依旧死死抱着陆仁甲。
没有松手。
日常位面-乐子人C：“***！主播还活着？！”
科技位面-老李：“生命体征维持！撞击能量被松软泥土及棺木吸收67%！奇迹生还！”
修仙位面-丹童：“哼！蟑螂命！”
崖顶。
赵鹰三人脸色铁青地探着头。
看着下方斜坡上腾起的尘土。
还有那个瘫在坟包里、半天没动静的灰影。
“妈的！这样都不死？”刀疤脸一脸难以置信。
“摔不死也残了！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鹰眼神阴冷如毒蛇。
“赵师兄……这乱葬岗……邪门得很……要不……”矮墩子看着下面阴森的环境，有点发怵。
“怕什么！”赵鹰厉喝一声，“两个废物！跟我下去！”
他率先抓住崖壁凸起的石头。
开始向下攀爬。
刀疤脸和矮墩子无奈。
只能跟上。
斜坡上。
陆仁甲躺在腥臭的烂泥里。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浓烈的尸臭味。
剧痛让他意识模糊。
视野右下角。
打赏的提示音却在此刻密集响起！
打赏提示：观众“日常位面-乐子人A”投喂“欢乐豆”×5！
打赏提示：观众“日常位面-乐子人B”投喂“欢乐豆”×5！
打赏提示：观众“科技位面-老李”投喂“微弱能量包”×2！
打赏提示：观众“江湖百晓生”投喂“轻功感悟碎片”×1！
一股股远比之前庞大、精纯的热流！
如同甘霖！
疯狂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冲刷着剧痛！
修复着损伤！
枯竭的经脉被强行灌注！
撕裂的肌肉在快速愈合！
骨裂的右腿传来麻痒！
内力值+0.5！+0.5！+0.5！……
当前内力值：3.0（武徒三重！）
轻功感悟碎片融合！领悟《鹞子翻身》残篇！
一股清凉的、带着某种玄奥轨迹的信息流！
猛地冲入陆仁甲的脑海！
无数关于如何在空中拧转、卸力、借力、改变方向的片段！
如同烙印般刻下！
他猛地睁开眼！
眼中精光一闪！
虽然依旧虚弱！
但那股濒死的无力感！
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新生般的力量！
和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轻功轨迹！
“阿箐！能动吗？”他低声问。
背上的阿箐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虽弱。
但很清晰。
陆仁甲挣扎着。
忍着剧痛。
从腥臭的烂泥枯骨里爬起来。
目光扫过这片阴森恐怖的乱葬岗。
又抬头看向崖壁。
三个青色身影正在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
距离坡顶还有一段距离。
“走！”
他拉起阿箐。
一瘸一拐。
却异常坚定地。
朝着乱葬岗深处。
那片更加密集的坟茔和枯树林。
蹒跚而去。
身后。
冰冷的墓碑林立。
像一片沉默的森林。
其中一块半埋土里的无字断碑上。
残留着一个模糊的脚印。
边缘。
沾着一点新鲜的血迹。
和几缕被撕烂的灰色布丝。
在阴风中。
微微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