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直播，当着很多观众的面，把户口本撕了。我对着镜头喊：“拆款全给我弟，
这妈我不要了！”1那天晚上下着暴雨，我回到家门口。门没关严，
听见里面有人恶狠狠地说：“老太婆！钱呢？今天不给钱，就弄死你！
”接着就听见我妈带着哭腔求饶：“真…真没钱了…求你们了…”我心一紧，
赶紧掏出手机要打110。还没拨出去，“砰”一声，门猛地被撞开！
一个高个子男人冲出来，一把勒住我的脖子，把我拖进了屋里。屋里还有两个人，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胖子，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把我提起来，箍着我的脖子，我喘不上气。
他恶狠狠地说：“没钱？那就用你女儿抵债！一次一千，够还huan我们一阵！
”“放开她！”我妈尖叫着想扑过来，却被刀疤脸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缩成一团。
“欠了二十年！两百万！一分不能少！”刀疤脸踩着她的手，
“这已经是看在你那死鬼男人王长腿的面子上了！”王长腿——我爸的名字，
像根针扎进我脑子里。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天，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上门逼债，我爸疯了，
拿刀砍人……一个死了，五个重伤……警车来了……后来我爸被枪毙了。“给不给？
”眼镜男用笔敲着账本，声音阴冷地吓人。我妈嘴角流着血，
还是摇头：“没…钱…”“找死！”刀疤脸从背后抽出根粗棍子，
指着我问我妈：“最后问一遍，给不给？”我妈看着我憋得发紫的脸，嘴唇哆嗦着，
还是摇了摇头。我的心彻底凉了。那棍子带着风声就要朝我脑袋砸下来！“不要——！
”我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随刀疤脸猛地扑过来，用背挡住了我！“噗！”一声闷响，
棍子结结实实打在她头上。她软软地倒了下去，血从她花白的头发里流出来，流了一地。
“妈——！！”我疯了一样挣扎，指甲在高个子胳膊上抓出血痕。他疼得大骂，勒得更紧。
我眼前发黑，用尽力气朝他胳膊狠狠咬下去！“嗷——！”他惨叫一声松了手。我摔在地上，
大口喘气。还没缓过来，拳头就砸在我头上，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才醒过来。后脑勺和太阳穴疼得要命。屋里灯还亮着，我妈躺在地上，血都发黑了。
“妈…妈！”我爬过去摇她，带着哭腔喊。又过了好一阵，她身体才动了一下，
发出痛苦的呻吟。她还活着！我又惊又怕，赶紧找出手机要报警。
“别…”一只冰冷沾血的手死死抓住我手腕。我妈睁开了眼，
眼神疲惫又哀求：“别报…你爸…造的孽啊…”又是这句话！二十年了，每次讨债的来，
每次挨打受怕，她都这么说！像块大石头压住所有事。“为什么？！”我哭着喊，
“他早死了！凭什么我们要受罪？凭什么你只疼王家宝？凭什么？！”2她闭上眼，
血还在流。那沉默比骂我还难受。我坐在地上，心里只剩绝望和恨。这恨不是一天攒下的。
三年前，我拿到了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街坊都来道喜。我妈却坐在破椅子上，
躲着我的眼神说：“家里…一分钱也没了。”“我可以贷款！毕业了自己还！
”我像抓着救命稻草。“不行！”她突然大声喊，很坚决，“那债…背不得！
你弟…家宝明年也要高考了！那钱…是给他存的！一分不能动！”我的希望碎了。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三天三夜，眼泪流干了，只剩下恨。第四天，我收拾几件衣服走了。
在外面晃荡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回来了。第五天，推开门，她正弓着背糊纸盒。灯下，
她好像更瘦小了，旧工作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第六天，看见我，她眼里闪过一丝光，
嘴动了动没出声，低下头更快地糊纸盒。我知道她除了扫大街，还靠糊纸盒挣点钱。
她每天午夜三点就起床去扫垃圾。她年年是“优秀清洁工”，领点奖金就给王家宝买新衣服。
我呢？什么都没有。这些委屈我都忍了，像咽下有耗子屎的饭。心里那点对母爱的念想，
也一点点灭了。有时候想，我是不是她亲生的？我妈在地上躺了很久，才慢慢坐起来。
她挪到水龙头下，用破毛巾沾冷水擦脸上的血，每动一下都疼得吸气。
昏黄的灯照着她瘦得吓人的影子……她擦干净脸，转过头，对我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睡吧…三点…得起来…帮妈推车…今天…有建筑垃圾…”那语气像说明早吃啥一样平常。
我积压的怨气一下子冲上来。“那是你的事！”我扭过头，声音很冷，“我不管！
”身后再没声音，只有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周末，王家宝回来了。
破饭桌上破天荒摆满了菜。红烧肉、清蒸鱼，还有一小碟平时舍不得买的卤牛肉。
我妈在厨房和堂屋来回忙活，背好像都直了点，脸上每道皱纹都堆着笑，
不停地往王家宝碗里夹菜。“多吃点，学校食堂吃不到好的…”我端着碗，
看着碗里的白米饭，一点胃口也没有。弟弟王家宝喝了几杯便宜白酒，脸通红，话也多了。
“姐，”他打着酒嗝凑过来，一股酒气，“跟你说个秘密…我爸，王长腿，是赌王！真的，
隔壁李叔说的，牛得很！”我攥紧了筷子。赌鬼，杀人犯，到他嘴里成“赌王”了？
难怪妈把他当宝贝！“我感觉我不是妈亲生的。”王家宝突然又说，醉眼朦胧地看着我傻笑。
我猛地抬头，心像被揪了一下。“你胡说什么！”一声尖叫炸响！我妈站在厨房门口，
脸煞白，手里端的汤碗直抖，汤洒出来烫了手背也没感觉。她死死瞪着王家宝，
眼神里有惊慌，有怒气，还有种说不出的害怕。王家宝那句醉话在我脑子里转了好几天。
“我感觉我不是妈亲生的。”——不对！我才是多余的！我才不是亲生的！
这念头像藤蔓疯长，缠得我喘不过气。这天傍晚，天阴沉沉的，狂风卷着大雨点砸在窗户上。
血红的闪电，炸雷响得吓人。我刚下班，浑身湿透，只想赶紧回那个破窝躲躲。
推开被风雨吹得直响的破铁门，一股铁锈味混着凶气扑面而来。借着闪电的光，
我看见屋里的景象，血都凉了——3我妈，赵桂芬，被麻绳捆着手，吊在生锈的窗框上！
她身上的旧衬衣被扯烂了，花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青紫的脸上。她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吓得转身想跑。一把闪光的匕首贴上了我的脖子！“拿钱。”身后是眼镜男的阴冷声音，
“不然，明年今天就是你忌日。”我妈没有理会眼镜男。“女儿…”窗框上，
我妈虚弱地动了一下，艰难地抬起头，肿着的眼睛费力睁开一条缝，里面全是痛苦和绝望，
“…对不住…妈…没来得及…通知你…”“钱？”我牙齿打颤，
“拆迁款不是…”“我们不欠你们的钱！”我妈嘶哑地打断我，声音小但清楚，
“只欠…唐老鸭的…唐老鸭…早死了。他的债…我认，你们的…休想！
”唐老鸭——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唐老鸭的钱，就是我们的钱！
”刀疤脸从黑影里跳出来，揪住我妈头发，逼她仰头，“死老太婆，给不给？
不给老子们现在就动手！”“动手太便宜了。”高个子走过来，油乎乎的手指捏住我下巴，
下流的眼神在我身上扫，“啧，细皮嫩肉的，没开过苞吧？老子今天开开荤！”他用力捏着，
我疼得想咬他。“哟呵，还挺倔！”他怪笑，匕首在我脖子上轻轻一压，我立刻不敢动了。
“要不这样，”他凑得更近，臭气喷我脸上，“给老子当三年姘头，抵一百万，划算吧？
”“休想！畜生！”我气得大骂。“我们不欠你们的钱！”我妈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股狠劲，
“只欠唐老鸭的！我们还欠他…一条命！”一条命？！我惊呆了。空气像冻住了。
我爸当年砍死的债主…难道就是唐老鸭？！“命？
要是王长腿那刀再准点…”眼镜男突然停住，敲着账本冷笑，“唐老鸭的贱命值几个钱？
他当年在赌桌上能赢，全靠我们兄弟给他打配合、出老千！他赢的钱，就是我们的钱！懂吗，
死老太婆？”原来是这样！这群恶鬼，是当年跟着唐老鸭吸血的虫子！我爸砍死了债主，
他们却像鬼一样缠了我们二十年！巨大的荒谬和绝望抓住了我。“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周家妹子？睡了吗？我家炒菜差几根葱，能借点不？
”是隔壁李大爷的声音！屋里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刀疤脸冲过来死死捂住我的嘴，
高个子匕首压得更深，凶狠地瞪着我妈。求生的本能让我使出最后力气！我双脚乱踢，
撞倒了旁边的破凳子，“哐当”一声！喉咙里挤出模糊的喊声：“报——”“警”字没喊完，
脖子一凉，火辣辣的疼！匕首割破了皮，血浸湿了领子。刀疤脸捂嘴的手更用力了，
我眼前发黑。我妈也疯了！吊着的身体拼命扭动，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绳子勒进她手腕，
磨出血。门外李大爷疑惑地嘀咕着。过了大概十分钟，雨夜里，
远远传来“呜哇——呜哇——”的警笛声！4“妈的！真来了？！”眼镜男脸色大变，“走！
”三条黑影像受惊的野狗，撞开后门，消失在狂风暴雨里。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
我和我妈都瘫了。雨还在下，从破窗打进来，感觉不到凉。我大口喘气。我把我妈放下来，
她瘫在湿地上，身体抖得厉害，压了太久的恐惧和委屈冲出来。她蜷缩着，肩膀耸动，
发出绝望的呜咽。“女儿啊…”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满是泪的脸。
“…对不住…都是你那杀千刀的爹…造的孽啊…”她失声痛哭，
“他赌…他杀人…弄得我们家破人亡…你奶奶…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啊…”我也默默流泪，
为这荒唐的命，为这没完没了的债。“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她抬起头，
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累，
“迟早…要死在他们手里…是妈…拖累了你…害了你啊…”她挣扎着靠近我，
枯瘦的手抓住我细细的手腕。“我们有拆迁款啊？”我抓住她的手，“给他们！
钱没了还能挣，命没了就啥都没了！”“不行！”她猛地甩开我，声音尖得变调，
“那钱…是家宝的！是他的！谁也不能动！”又是王家宝！命都快没了，
她心里还是只有那个弟弟！我憋了二十年的火和委屈一下子炸了！“你眼里就只有王家宝！
”我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瞪着她，浑身气得发抖，“为了他，你连我们俩的命都可以不要！
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最后那句像刀子扎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