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棉田里的低语
脚踝的伤口经过一夜发酵，每走一步都像有根烧红的铁签在搅动。
他低头数着脚下被踩踏的蚂蚁，首到一声压抑的呜咽刺破死寂。
是那个右脸带烫伤的少年，此刻正跪在泥地里，颤抖的手指抓着散落的棉花。
监工的皮靴即将落下时，胡泽龙突然踉跄着撞过去，用装满棉花的竹筐挡住了攻击。
"找死？
"监工的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
胡泽龙低头哈腰，将自己筐里的棉花抓出两把塞进对方口袋："您大人有大量，这小子新来不懂规矩，我替他摘双倍。
"等监工骂骂咧咧走远，少年终于抬起头。
他左眼蒙着干涸的血痂，右眼却亮得惊人："为什么帮我？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生锈的铁链。
胡泽龙蹲下身，用沾着血渍的手指将散落的棉花拢进少年筐里："因为你让我想起...一个愚蠢的人。
"他没说那个人就是曾经的自己——在地球上一次次原谅背叛，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叫阿旺。
"少年突然开口，指甲无意识抠着烫伤的疤痕，"从北方边境来，我们部落被外族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些人骑着骨龙，手里的武器会喷出蓝色火焰...奴隶主说，他们迟早会打到这里。
"胡泽龙的手指顿在棉枝上。
他想起车祸前那个雨夜，王紫墨脖颈间闪耀的蓝钻项链，此刻竟与阿努描述的火焰莫名重合。
远处瞭望塔传来梆子声，提醒着他们时间紧迫。
"这里一首这样？
"胡泽龙压低声音。
阿旺苦笑，露出几颗残缺的牙齿："奴隶主豢养奴隶采摘灵棉，卖给边境军团做铠甲。
不听话的，就送去矿洞挖魔晶。
"他突然凑近，呼吸里带着铁锈味，"听说最近外族攻势越来越猛，奴隶营要抓壮丁当炮灰了。
"皮鞭破空声骤然响起，胡泽龙猛地将阿旺拽进棉花丛。
监工的咒骂声从头顶掠过，他们蜷缩在茂密的棉株间，听着彼此粗重的喘息。
胡泽龙摸到阿旺背上的鞭痕，黏腻的血透过破布渗到他掌心。
"活下去。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等外族打过来，或许..."话没说完，阿旺突然剧烈咳嗽，带血的唾沫溅在雪白的棉花上。
暮色降临时，胡泽龙把自己分到的半块面包塞进阿旺掌心。
少年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像两簇即将熄灭的火苗。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预示着今夜又将是个暴雨夜。
胡泽龙望着乌云翻涌的天空，突然觉得，这片奴隶制大陆的暴风雨，或许比地球上的背叛更让人期待。
暴雨如注，冲刷着棉田里未干的血迹。
胡泽龙与阿旺背靠着背，听着雨滴砸在铁皮屋顶的声响，混着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战鼓声。
两人攥紧拳头，在这漆黑的夜里，无声发誓要挣脱枷锁，向命运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