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
高大的门楣上,象征军功的徽记蒙了尘,庭院里名贵的星际植物也透着一股疏于打理的蔫败。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信息素,阴郁、暴戾,如同劣质酒精混合着铁锈和硝烟燃烧后的余烬,沉重地压迫着每一个角落。
闻阮——因真正的江家独女江盼哭着闹着不肯嫁给双目失明的督战官,江母心疼不己,蓦然想起来从前资助过的一个孩子,老实,漂亮,可控,最主要的是听话。
于是江母狠狠打了一张苦情牌后认闻阮为义子,将一份几乎看不出破绽的高匹配度基因报告交到了闻阮手上。
闻阮——此刻名为江阮——安静地坐在车里,指尖冰凉。
江夫人虚伪的叮嘱犹在耳边:“好孩子,委屈你了,五年,就五年...厉家总还有些底蕴,亏不了你。”
闻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讥诮。
委屈?
他可不委屈。
嫁进厉家,不就是他的目的吗?
他纤细的手指在柔软昂贵的衣料上蜷了蜷,像收起利爪的猫。
车门无声滑开。
没有喧闹的迎亲,没有祝福的宾客。
只有管家,一个面无表情的Beta,微微躬身:“少夫人,请。
大少爷...在房间等您。”
空气里那股属于Alpha的、带着强烈攻击性和毁灭欲的信息素骤然浓烈起来,像无形的荆棘缠绕上闻阮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扮演的温顺Omega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脸色更显苍白,脚步却依旧平稳。
他跟在管家身后,穿过空旷得能听见脚步回声的华丽走廊,走向那扇紧闭的、如同墓穴入口的房门。
管家无声地退开。
闻阮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翻涌,扬起一抹坚定的笑容推开了门。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那股暴戾的硝烟信息素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
房间没有开灯,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
一个高大的身影陷在房间中央的宽大沙发里,像一尊凝固在黑暗中的、充满怨毒的石像。
他穿着松垮的丝质睡袍,赤着脚,手里拎着一个几乎空了的酒瓶。
闻阮刚踏进房间一步。
“站住。”
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醉意,却像冰锥般锐利。
闻阮依言停下。
沙发上的身影动了。
厉飞羽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因为酒意和黑暗有些踉跄,但他精准地“看”向了闻阮的方向。
那双曾经洞悉战局、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毫无生气的灰翳,深陷在眼窝里。
他一步一步,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走到闻阮面前,浓烈的酒气和Alpha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几乎要将闻阮吞噬。
他比闻阮高出一个头还多,阴影完全笼罩下来。
闻阮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辐射出的、因暴怒而蒸腾的热气。
“江盼?”
厉飞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他凑近,鼻翼翕动,像野兽般嗅闻着闻阮颈侧的气息,似乎在辨别那刻意伪装的、温软无害的铃兰花香信息素,“还是...江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野种?”
冰冷的、带着酒气的指尖猛地攫住了闻阮纤细脆弱的脖颈!
力道之大,瞬间阻断了呼吸,带来尖锐的疼痛和强烈的窒息感。
闻阮被迫仰起头,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在黑暗中无声滑落。
他双手下意识地抓住厉飞羽的手腕,那触感坚硬如铁,充满了毁灭的力量。
“江家...”厉飞羽的声音贴着闻阮的耳廓响起,每一个字都裹着淬毒的冰碴和浓烈的恨意,“...让你来干什么?
嗯?
看着我厉飞羽怎么从云端跌进烂泥里?
看着我厉家怎么彻底完蛋?
还是...”他手指骤然收紧,闻阮眼前阵阵发黑,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来偷我父亲留下的东西?
那个老东西的‘成神之秘’?!”
窒息感如同潮水灭顶。
闻阮的指尖深深掐进厉飞羽的手腕皮肉里,身体因为缺氧而微微抽搐。
温热的泪水不断滚落,沾湿了厉飞羽的手指。
他艰难地张开嘴,从几乎被碾碎的喉管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带着泣音和全然的示弱:“不...不是...先生...我...我只是...嫁给你...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温热的泪,那濒死般脆弱无助的呜咽,像一颗微小的冰粒,掉进了厉飞羽被酒精和恨意烧得滚烫的神经里。
他手上的力道,有那么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眼前人惨白的小脸,绝望的泪水,还有那温顺到极点的信息素。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低沉沙哑的冷笑从他喉咙深处滚出。
掐着闻阮脖子的手,猛地一甩!
他好似终于清醒了一些,扶着额不再言语。
闻阮像一片被狂风撕下的落叶,踉跄着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手肘和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喉咙火烧火燎,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
他蜷缩在地上,肩膀因咳嗽和压抑的啜泣而剧烈耸动,温软无害的铃兰花香信息素里,混杂了恐惧和痛苦的气息,丝丝缕缕飘散在黑暗里。
厉飞羽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剧烈地起伏喘息,像一头困在笼中的暴怒凶兽。
他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声音阴冷刺骨却带着大提琴般的磁性:“滚出去。
别让我闻到你的味道。”
他摸索着,将手中空了的酒瓶狠狠砸在闻阮身边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碎片西溅。
闻阮身体猛地一颤,随即挣扎着爬起来,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踉跄着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婚房。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浓稠的黑暗和暴戾。
走廊冰冷的光线照在闻阮苍白的脸上。
生理性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沾湿了脸颊。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平复着喉咙的剧痛和缺氧的眩晕。
然而,那双刚刚还盛满惊恐泪水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封的寒潭。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平静得可怕。
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冷笑,在他苍白的唇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