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茗婉指尖轻抵石板上的凹痕,残图摊开在两人之间。
她心跳微乱,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笔记中那些晦涩难懂的星象术语。
此刻,这些刻痕仿佛活了过来,与昨夜药柜在月光下投下的影子重合,令她心头一震。
“七颗星的位置,和昨夜药柜投下的影子完全重合。”
她声音微颤,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你说的曜影术……该不会真能引动星力吧?”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悸动。
萧演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潜龙在渊”玉坠,忽然察觉玉质发烫。
他心中一凛——这枚玉坠自幼随身,从未有过异状。
难道真的牵涉到星力?
他迅速扯下玉坠,只见那“潜龙在渊”的纹路映着烛光,隐隐浮动。
他眼神微凝,回忆起荒庙那一幕:青衫人曾以术法令星子坠落成光链。
而今这石板上血痕的走向……似乎真能与荒庙星图契合。
他隐约觉得,这一切并非巧合。
“我在荒庙追击那厮时,他的术法能让星子坠落成光链。”
他用指腹摩挲着石板边缘的血痕,语气低沉,“方才比对过,荒庙墙上的星图,刚好能补上这块石板缺的那部分。”
苏茗婉将残图叠在石板上。
刹那间,两重星轨泛起幽蓝光芒,七颗星连成斗柄,中央星芒刺目,几乎让她睁不开眼:“北斗归元阵!”
她猛然想起父亲笔记中的批注,“这可是能逆转星轨的大阵!
当年我祖父就靠它算出前朝覆灭,结果被先皇抄了家。”
她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惊惧与激动。
原来家族命运竟与这阵法息息相关,而今它重现世间,是否意味着新一轮的命运转折?
萧演的手覆上她的手背,语气凝重:“所以,改星轨的人要的不是天灾,而是借星劫扰乱朝局。”
他望着苏茗婉,目光深沉。
可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她是否会因此卷入更深的危险。
他不愿她成为棋子,却又无法让她抽身事外。
窗外更声敲过三更。
韩昭仪鎏金护甲刮过檀木案几,发出细碎声响。
烛火跳跃间,鬓边金步摇上的猫眼石折射出冷芒,宛如淬毒的蛇信。
密室中坐着一位青衫人,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他说话时语调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玄曜未醒,妄动者死。”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碎冰般清冷。
他知晓玄曜未醒,时机未至,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但韩昭仪的急躁令他皱眉——她太想掌控一切了。
“我有完整的北斗归元阵图。”
她推过锦盒,“只要二皇子登位,星象秘术便归你掌控。”
青衫人抬眼,眼尾一道暗红印记若隐若现:“玄曜未醒,不可妄动。”
韩昭仪指甲掐进掌心:“等玄曜醒了,皇位早被三皇子抢去!”
“你以为三皇子查的只是星劫?”
青衫人冷笑,“他连母妃的死都翻出来了——当年你替二皇子生母下的毒,当他查不出来?”
韩昭仪瞳孔收缩,呼吸急促。
她必须尽快行动。
第二日卯时三刻。
晨雾未散,街道尚显空旷。
萧演的玄色马车停在苏府巷口。
苏茗婉掀帘上车,见他正擦拭腰间匕首:“假扮我侧妃,混进二皇子府找星图。”
她心中一紧,虽知这是任务所需,但仍感到一丝羞怯与不安。
“为何选我?”
她摸着怀里的残图,本能地缩回手指,藏好图纸。
她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潜入,更像是一场试探——他是否真正信任她?
“二皇子爱收罗奇人异士。”
萧演将一枚刻着“砚”字的玉佩塞给她,“你苏家长女的身份,足够他好奇半柱香。”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需要她,不只是身份,更是那份冷静与洞察力。
苏茗婉攥紧玉佩。
她终于明白,自己己被卷入这场权力与星象交织的旋涡之中,无法抽身。
马车拐入朱雀大街时,她瞥见街角茶棚里,韩昭仪的鎏金步摇一闪而过。
她心中警铃大作——那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皇子府海棠盛开。
苏茗婉被引入偏厅,韩昭仪正倚着廊柱插花。
她看着对方熟悉的面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母亲临终前说过,外祖家有个远房表妹,幼时被卖进教坊司。
而眼前这张脸,与母亲旧画像里的小丫头有七分相似。
“三皇子的侧妃?”
她指尖捻着海棠,“倒和我母族一个姓。”
苏茗婉心头一震。
她强作镇定,但内心早己波澜起伏。
她隐隐察觉,韩昭仪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刀,悄悄逼近她的软肋。
“苏姑娘可知,苏家当年为何被抄?”
韩昭仪突然贴近她耳畔,“因为你们藏了能改天命的星图。”
她压低声音,嘴角含笑,眼中却无笑意,“我这里有半张,你若肯帮我……”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喧哗。
苏茗婉随韩昭仪走出偏厅,正撞见萧演率亲卫踹开角门。
她心中一松,又一紧——他是来救她的,还是另有安排?
“韩昭仪私藏逆党!”
他抽出佩剑指向廊下,“本皇子奉圣命搜查!”
苏茗婉趁机往偏厅跑,却在密室门口被两名带刀侍卫拦住。
她刚摸出残图,背后忽觉一痛——韩昭仪的金步摇扎进她肩窝:“早知道你是来偷图的!”
“苏茗婉!”
萧演的怒吼撞碎窗纸。
他挥剑砍翻侍卫,将苏茗婉护在身后。
血溅在她脸上,她看见韩昭仪举着青铜灯台,灯油泼洒满地。
“烧了这贱蹄子!”
火势腾地窜起。
萧演拽着她往院外冲,刚跑过月洞门,头顶骤然炸响惊雷。
青衫人立于屋顶,风掀开斗笠,露出眼尾的暗红印记。
“白虎星坠。”
他抬手,漫天星子化作火雨倾泻而下。
苏茗婉的玉佩滚烫如烙铁。
她急取出残图,星芒暴涨,在两人头顶结成光罩。
火雨砸在光罩上噼啪作响,萧演的玄衣己被烧穿数处:“往废园跑!”
废园枯井积着雨水。
两人跌入井中,火雨劈在井口,激起水雾一片。
苏茗婉靠在井壁喘息,肩头鲜血染红衣襟:“你早知道韩昭仪是我母族的人?”
她低声问道,既是对过往的追问,也是对萧演态度的试探。
萧演扯下衣袖为她包扎,指尖悬停在渗血伤口上方,喉结滚动,终究只是轻轻缠上布条:“她房里摆着苏家旧宅的拓片。”
顿了顿,他低声补充,“起初怀疑你是她的人,后来……后来呢?”
“后来你在药柜前说‘这不是天灾’。”
他低头系紧布条,“这句话,和我母妃临终前说的一模一样。”
苏茗婉望着他沾血的眉眼,忽然想起昨夜叠在一起的影子——原来从荒庙开始,他就没真正怀疑过她。
这一刻,她的心跳如擂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密探的马蹄声划破黎明。
苏茗婉刚换好药,便见萧演攥着密报闯入。
他面色沉如暴雨将至:“韩昭仪今早面圣,指控苏家私藏逆图、图谋不轨。”
“什么?”
“她连抄家的人手都安排好了。”
萧演握住她的手,“我现在送你出城——不行!”
苏茗婉甩开他,“我爹的笔记还在书房暗格里!”
院外铜锣骤响。
“奉圣命,查抄苏府!”
喊声撞开朱漆大门。
远处乌云翻涌,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苏茗婉望着萧演,心跳如擂鼓——这一劫,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