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锦帐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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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珠是被绸缎的凉意惊醒的。

不是冷,是那种滑溜溜的、贴着皮肤的凉,像初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

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铺在身下的锦褥,上面绣着缠枝莲,每一针每一线都细密得如同蛛网,蹭得她指腹有点发痒。

锦褥之下,是柔软的丝绵垫子,厚而不实,轻轻一压就陷下去,将她小小的身体温柔地托着。

“醒了?”

林薇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点刚看完热闹的轻快,“你家可真够夸张的,婴儿床都雕着花。”

月珠没听懂“夸张”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林薇在说那架紫檀木摇篮。

摇篮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纹理细腻,泛着深沉的光泽。

栏杆上精心雕着衔花的雀儿,每一只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振翅飞走。

昨晚乳母摇她睡觉时,烛火摇曳,雀儿的影子投在帐子上,像真的在飞。

她喜欢这种感觉,暖融融的,被柔软的东西裹着,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是帐角挂着的安神香,奶白的烟丝慢悠悠地往上冒,像极了阿娘鬓边的珍珠流苏。

那安神香是用上等的香料调制而成,据说有凝神静气之效,每天都会由丫鬟定时更换。

林薇却显然对这些没兴趣。

月珠感觉到“视线”正越过锦帐的缝隙往外瞟,落在窗台上那盆青瓷养着的文竹上。

“这花盆得值不少钱吧?”

林薇嘀咕着,意识里闪过些月珠看不懂的画面:玻璃柜台、亮闪闪的标签、一串长得吓人的数字,“放在现代,够我吃半年火锅了。”

月珠听不懂“现代”和“火锅”,但她能感觉到林薇的好奇,像只刚闯进花园的小松鼠,东张西望的。

她试着把自己的感受推过去:帐子上的珍珠络子碰在一起会响,像雨打在荷叶上;阿娘来看她时,耳坠上的红宝石会在烛火下晃,暖得像小太阳。

那珍珠络子皆是圆润饱满的珍珠串成,每一颗都大小均匀,在阳光下会折射出柔和的光。

阿娘的红宝石耳坠更是珍贵,那红宝石色泽艳丽,如鲜血般夺目,镶嵌在纯金的耳钩上,晃动间叮当作响。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家有钱。”

林薇笑了,意识带着点促狭的痒,“不过刚才进来的那个丫鬟,发带歪了,你们大户人家不管这个?”

月珠这才“注意”到刚换完熏香的丫鬟。

那丫鬟穿着月白比甲,青布裙熨得笔挺,可林薇说的没错,她右边的发带确实松了点,垂在耳后,不太规整。

月珠以前没留意过这些,她只记得丫鬟的手很软,喂她喝米浆时,勺沿总是温温的。

在这富贵之家,丫鬟们的穿着打扮虽比不上主子,但也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布料,做工精细,只是今日这发带的小瑕疵,在林薇这个“外人”看来,倒是有些破坏整体的精致感。

正想着,乳母捧着描金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放着个玉碗,碗里是炖得极烂的燕窝,上面浮着层浅浅的蜜色。

那玉碗温润剔透,质地细腻,触手生凉,碗沿还刻着一圈精致的云纹。

乳母刚把碗放在小几上,林薇突然“咦”了一声:“这玉碗没刻字?

一般富贵人家不都爱搞点私人订制吗?”

月珠被“私人订制”搅得有点晕,小嘴一瘪,差点哭出来。

林薇立刻收了声,意识软下来:“好啦好啦,不说了,看你的燕窝。”

乳母把燕窝舀进银勺,轻轻吹凉了才送到月珠嘴边。

滑滑的、甜甜的,带着点清润的香,月珠小口小口地咽着,意识像浸在温水里,舒服得想叹气。

那燕窝皆是精选的上品,泡发后丝丝分明,炖煮后入口即化,每天都会有专门的厨子精心烹制。

而林薇,正盯着乳母袖口绣的云纹,看那银线在光下如何闪着细弱的光——那是属于她的,带着点现代视角的打量,却又在月珠满足的喟叹里,悄悄染上了点温柔的暖意。

帐外传来隐隐的丝竹声,大概是前厅在宴客。

月珠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沉下去,最后感觉到林薇在意识里轻轻说:“睡吧,你们家连睡觉都像在演电视剧。”

这次月珠好像懂了,在梦里,她看见自己躺在雕花摇篮里,周围的珍珠络子叮叮当当响,像在为她唱一支永远不会停的、甜滋滋的歌。

而林薇,就坐在那歌声旁边,睁着好奇的眼睛,替她看着这个她还看不懂的、华丽又热闹的世界。

窗外,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给房间铺上一层银霜,窗棂上的雕花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与帐子上雀儿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梦幻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