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白玉阶最末一排,听着前方灵枢仪发出的嗡鸣,每一次震颤都像敲在心头。
空气里弥漫着灵草焚烧的淡香和一种更沉重的味道——命运的焦糊味。
“陆氏主脉,第三房,陆明轩——” 高台上,身着七品墨绿仙官袍的执事声音洪亮,压过雨声,“水灵根纯度六成二,木灵根辅佐三成八!
综合潜力,甲中!”
人群爆发出一阵压抑的赞叹。
陆明轩,那位主脉的天之骄子,下颌微抬,嘴角噙着一丝理所应当的笑意,走向高台中央那座悬浮的青铜巨轮——灵枢仪。
他将手按在轮心一块温润的“鉴灵玉璧”上。
玉璧光华流转,一组组细密如蚁的银色符文自轮辐蔓延至整个轮盘,最终凝聚成一道璀璨光柱,首冲三丈,稳稳停住。
“灵能潜力,金丹可期!”
执事朗声宣告,早有族中管事殷勤地递上象征核心子弟的赤金腰牌和一方储物袋,里面是未来三年的月例灵石和固本培元的丹药。
陆明轩接过,目光扫过台下,在陆玹的方向略作停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旋即移开。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叫响。
潜力“乙上”者,可得青玉腰牌,资源减半;潜力“乙中”、“乙下”者,黄玉腰牌,仅够维持基本修炼;至于“丙等”……那几乎意味着被宗族放弃,成为供养核心的“灵田农夫”或“矿役苦工”。
“陆氏旁支,第七房,陆玹——”陆玹的心猛地一沉,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冷却。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步上前。
靴子踩在湿漉漉的白玉阶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在寂静的广场上异常清晰。
无数道目光聚焦而来,有审视,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种等待判决尘埃落定的漠然。
他站到了灵枢仪前。
那巨大的青铜轮盘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
轮心处的鉴灵玉璧光滑冰冷。
陆玹抬起手,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将手掌重重按了上去!
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强烈穿透力的能量瞬间从玉璧涌入他的手臂,蛮横地冲进他的经脉,粗暴地扫荡着他丹田内那点可怜的真气。
像被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刺探、刮擦、测量。
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与雨水混在一起。
灵枢仪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
轮盘转动加速,发出急促的“咔哒”声,轮辐上的符文疯狂跳动、重组,最终汇聚向轮盘中央的“示灵晶柱”。
光柱艰难地向上攀升,一尺…一尺半…两尺…最终,在两尺七寸的高度,光芒变得极其黯淡、摇摆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挣扎了几下,彻底停滞不动。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雨打玉阶的沙沙声。
高台上的执事皱了皱眉,看着轮盘侧面浮现出的最终符文判词,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冰锥:“陆氏旁支第七房,陆玹——金灵根纯度,三成七。
气海孱弱,经络滞涩。
综合潜力,丙下。”
**丙下!
**两个字像惊雷在陆玹耳边炸开,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灰蒙蒙的雨幕和灵枢仪那冰冷无情的轮廓。
台下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惋惜、嘲弄,甚至幸灾乐祸。
“三成七?
啧,废得够彻底…第七房?
就是十几年前为家族探查‘黑风谷’矿脉全军覆没的那一房吧?
就剩这根独苗了?”
“丙下…他那三十亩下等灵田,按族规,该由主脉‘代管’了。
可惜了,虽然贫瘠,蚊子腿也是肉啊。”
“以后怕是要去‘百草园’当药农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族老们端坐在高台两侧的紫檀木椅上,目光扫过陆玹,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处理的旧物。
负责家族产业的二长老捋着山羊胡,低声对旁边的主脉大管事吩咐了几句,眼神里只有精明的盘算。
陆玹僵立在原地,按在玉璧上的手早己冰凉麻木。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鼻尖、下巴不断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目光的剥离,仿佛他这个人,连同他父母用命换来的那点微薄产业,都己经被灵枢仪那冰冷的光柱彻底宣判了价值——低贱,无用,可被随意处置。
**灵枢是牢笼…** 一个模糊的、带着无尽苍凉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划过他近乎冻结的脑海。
他猛地抽回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水洼,走下高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缝隙,走向宗祠广场外那一片被雨幕笼罩的、属于旁支第七房的破败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