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如同无数厉鬼在敲打棺材盖。
第七房的院落里,只有正屋还亮着一点如豆的昏黄灯火,那是用最廉价的“萤石”驱动的。
陆玹浑身湿透地站在父母简陋的灵位前。
两块乌木牌位静静地立着,上面刻着他父母的名字。
牌位前没有昂贵的灵果香烛,只有一碗早己冰冷的糙米饭和两个干瘪的野果。
冰冷的雨水顺着衣襟流下,带走最后一丝体温。
他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窒息。
灵枢仪冰冷的判决,族老们漠然的眼神,旁系子弟的窃笑,主脉管事的贪婪嘴脸…一幕幕在他眼前疯狂闪回。
“纯度三成七…丙下…代管灵田…废物…矿工…药农…爹…娘…孩儿…无用…”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供桌上!
腐朽的木桌发出痛苦的***,碗里的糙米震落几粒。
他抓起桌上那本陪伴了他十年、早己翻烂的《灵枢算经》。
这本书记载着最基础的灵能吸纳公式、资源配比计算、乃至简单的阵法推演,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产”,也是他试图抓住命运稻草的最后希望。
如今,这希望被灵枢仪碾得粉碎。
“算!
算!
算!
算尽天机又如何?
算得出这命如草芥吗?!”
陆玹嘶吼着,声音沙哑撕裂,在空荡的屋里回荡。
他猛地将《灵枢算经》按向桌上那盏摇曳的萤石灯!
纸张遇热,瞬间卷曲焦黄,火苗“腾”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冰冷的公式和图形。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陆玹苍白的脸和眼中燃烧的绝望与疯狂。
他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舌,仿佛要将自己连同这该死的命运一起焚尽。
纸灰如黑色的蝴蝶,随着热流在屋内盘旋飞舞。
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混杂着雨水带来的土腥气。
就在这时!
当燃烧的书页翻动到最后一页,火光骤然一晃。
借着那瞬间的明亮,陆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供桌最底部、紧贴墙壁的阴影里,闪过一道极其微弱、极其诡谲的流光!
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陆玹的动作猛地顿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供桌底部?
那里他再熟悉不过。
一张用了不知道多少年、腿脚都被虫蛀得坑坑洼洼的旧桌子。
下面除了积年的灰尘和蛛网,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道流光?
他屏住呼吸,将手中即将燃尽的残书丢在地上,不顾火苗灼手,猛地蹲下身,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凑近供桌底部那块阴影。
黑暗,潮湿,一股陈腐的木屑味。
他伸出手指,在那片被阴影覆盖、满是灰尘的桌底内壁上摸索。
粗糙的木纹…细小的虫洞…突然,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空气在那里凝固了。
陆玹瞳孔骤缩!
他想起来了!
父亲临终前,枯槁的手曾死死抓住他,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断断续续地说:“…桌…下…血…禁…危…莫…示…人…” 话未说完,便己气绝。
他当时悲痛欲绝,只当是父亲弥留之际的呓语,从未深究,更不敢轻易破坏父母仅存的遗物。
**血禁!
**一个尘封在家族古老典籍中的词跳入脑海。
那是修士以自身精血为引,融合神魂之力布下的隐秘禁制!
非特定血脉或特殊手法,极难察觉,强行破除甚至会引发反噬或自毁!
陆玹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毫不犹豫,猛地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
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他用尽全身力气,回忆着父亲临终时手指那无意识划动的轨迹,凭着血脉中那一点微弱的悸动,将染血的指尖狠狠按在桌底那片传来温热和滞涩感的区域!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
一声轻微却刺耳的灼烧声响起。
陆玹指尖剧痛,感觉自己的血液和某种无形的力量在疯狂对抗、交融。
桌底那片阴影区域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无数道细密、繁复、充满古老蛮荒气息的血色符文凭空浮现、流转、崩解!
“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某种锁扣被打开。
供桌紧贴的墙壁上,一块巴掌大小、颜色与周围墙壁几乎完全一致的砖石,竟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暗格!
一股尘封己久、混合着淡淡铁锈和奇异檀香的气息从暗格中弥漫而出。
暗格深处,一点幽邃、冰冷、仿佛承载着亘古星空的青铜色光芒,静静地亮起。
陆玹喘着粗气,额头布满冷汗,指尖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他死死盯着那点青铜光芒,眼中绝望的火焰早己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命运巨手猛然推向未知深渊的悸动。
他颤抖着,将手伸向了那暗格中的冰冷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