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决按下注射泵的启动键时,玻璃另一侧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这不合规矩。按照流程,
死囚在行刑前会被注射镇静剂,确保他们安静地走完最后一程。可此刻,
那个因连环奸杀罪被判死刑的卡车司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球布满血丝,
嘴唇颤抖着蠕动。“请……放过那个孩子。”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锥刺进林决的太阳穴。
他下意识瞥向监控摄像头——红灯亮着,
录音设备正常运转——但耳机里只有上司冷静的指令:“继续执行。”药剂推入静脉。
男人的瞳孔逐渐扩散,可他的嘴角却诡异地扬起,仿佛终于解脱。林决摘下手套时,
发现掌心全是指甲掐出的血痕。档案室弥漫着霉味。林决调出过去十年经手的死刑记录,
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2013.5.17 死囚A纵火杀人临终遗言:“请放过那个孩子。
”2016.11.2 死囚B银行劫匪临终遗言:“请放过那个孩子。
”2020.8.9 死囚C政府贪官……打印机嗡嗡吐出纸张。
林决突然注意到所有档案右上角都盖着同一个模糊的钢印:青松。“你看够了吗?
”身后传来声音。典狱长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
盒盖上用蜡笔画着一座着火的小房子。“三十年前那场孤儿院火灾……”典狱长轻声说,
“你其实记得的,对吧?”暴雨夜,林决在公寓浴室呕吐。镜面被水汽模糊,
但他还是看清了——自己锁骨下方渐渐浮现的暗红色印记,
像一串被烙铁烫出来的数字:13花洒突然喷出滚烫的水。在蒸腾的雾气中,
他听见孩童的嬉笑声从排水管传来:“林老师,轮到你了哦。”林决从没想过,
一个饼干盒能让人如此恐惧。典狱长留下的铁盒就放在茶几上,雨水顺着盒缝渗出来,
在木纹上洇开一片暗红,像干涸的血。
他盯着盒盖上歪歪扭扭的蜡笔画:一座着火的双层小楼,十几个火柴小人手拉手站在屋顶,
而地面有个独自奔跑的男孩——后颈赫然标着数字13。指尖触到盒盖的瞬间,
某种尖锐的刺痛感窜上脊椎。盒子里只有三样东西:一张1989年的《青川日报》,
头版刊登着青松孤儿院火灾事故,但正文部分被烧得只剩标题;半截烧焦的蓝白条纹囚服,
衣角缝着林决的名字;一盘老式录音带,标签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13号认罪书。
录音机嘶嘶作响,先是一段杂音,
、我错了……我不该打开地窖的门……”林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
青川市档案馆的灯光惨白。“青松孤儿院?”管理员推了推眼镜,
“那场火灾后所有档案都移交省厅了。”她突然压低声音,
“不过有个退休的老警察总来查资料,就住在——”钢笔在便签上划出地址时,
林决注意到管理员无名指戴着枚古怪的戒指:银质底座托着一颗微型绞刑架模型,
绞索正随着她颤抖的手指轻轻摇晃。暴雨中的老社区像一座迷宫。
林决按地址敲开402室的门,开门的老人左眼装着义眼,右手里攥着一把沾血的裁纸刀。
“我知道你会来。”老人咧嘴一笑,露出牙龈上的数字刺青——13,
“毕竟当年从火场逃出来的孩子,只剩我们两个了。”林决在噩梦中惊醒。
浴室镜面上布满孩童的手印,镜中的自己正被火焰吞噬,而现实中的双手死死掐着录音带。
磁带已被扯断,露出内里暗褐色的纤维——那根本不是磁粉,而是干涸的血渍编织的细绳。
手机突然震动,典狱长发来一张照片:今日新收押的死囚档案,
罪行栏写着杀害青松孤儿院13名儿童;犯人照片处却是一片空白,
下方标注:行刑人:林决。窗外闪电劈过,照亮床头不知何时出现的绞刑绳套,
绳结上别着一张泛黄的儿童画:十三级台阶通往燃烧的房子,台阶上躺着十二具小小尸体。
而第十三级台阶上,站着拿注射器的成年林决。血从录音带的断口渗出来,
在地板上蜿蜒成奇怪的形状——像一扇门的轮廓。林决盯着那道血迹,
突然想起老警察临死前塞进他口袋的纸条。
发黄的纸片上只有一行字:“地窖的门只能从外面打开。”他猛地站起身,膝盖撞翻了茶几。
饼干盒里的囚服碎片飘落,在接触到血迹的瞬间突然燃烧起来,火焰是诡异的青白色。
火光中浮现出十二个孩子的虚影,他们手拉着手,脖颈上都套着细细的绞索。
最矮小的那个女孩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林决:"林老师,你忘记约定了。
"青松孤儿院的废墟在月光下像一具骷髅。林决踩着焦黑的梁木深入废墟,
每一步都让锁骨下的"13"数字灼痛不已。在原本是餐厅的位置,
他找到了那个被水泥封住的地窖入口——水泥面上印着十二对孩童的手印,
而正中央是一个清晰的成人血手印。"这是你的手。"典狱长从阴影里走出来,
手里握着林决的行刑记录本,"去年你处决的第十二个死囚,是孤儿院的厨师。
"他翻开记录本,每一页都贴着孩童的照片,而对应的行刑记录照片里,
死囚的脸都变成了林决。地窖里冷得像停尸房。
林决的手电筒照亮了墙上的涂鸦:十三道竖线,前十二道都被划掉。
最后一道旁边写着:"认罪的人可以活下去。"角落里有具小小的骸骨,
穿着蓝白条纹的囚服。它的手指骨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纸,
林决颤抖着展开——那是三十年前的死刑判决书。
名儿童执行日期:1989年12月24日纸的背面是典狱长熟悉的笔迹:"第十三次行刑,
由你自己完成。"头顶突然传来绞索收紧的声响绞索套上脖子的瞬间,
林决闻到了焦糊的棉花糖味——和三十年前孤儿院圣诞派对的气味一模一样。
典狱长的脸在阴影中融化,露出孩童的轮廓。他的脖颈上有一圈紫黑色的勒痕,
手里捧着燃烧的蛋糕:"林老师,许个愿吧。"地窖的墙壁开始渗血,
十二道血痕顺着涂鸦的竖线流下。
林决突然明白那些被自己处决的"死囚"是谁了——每个都是他记忆的碎片,
每个都在替他承受着本应属于他的刑罚。录音机突然自动播放,
当年自己的尖叫声撕裂黑暗:"不是我开的门!是你们先——"急救车的警笛由远及近。
林决在废墟外醒来,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圣诞树下,
十三个孩子围着戴小丑面具的大人。照片背面用血写着:我们中必须有一个恶魔。
手机屏幕亮起,
出:姓名:林决罪名:谋杀青川市12名儿童进行中执行时间:今夜零时监控画面显示,
此刻正有十二个孩童鱼贯走入市立法院的地下室——那里有一座早已废弃的绞刑台。
典狱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终于想起来了?当年我们抽签决定谁当'恶魔',
是你抽到了空白签。"林决锁骨下的"13"开始流血。每滴落一滴,
法院监控里就有一个孩童消失。"游戏规则很简单,"典狱长轻笑,
"要么你亲手绞死最后一个孩子完成仪式,要么..."地下室的灯光突然全亮,
林决从监控里看见——十二根绞索下站着十二个自己,而操作绞刑台的竟是七岁时的他,
正哭着拉动杠杆。林决站在绞刑台前,绳索在脖颈间粗糙的触感如此真实。
七岁的自己站在操纵杆旁,眼泪在火光中闪烁。"他们说……只要完成仪式,
大家就都能回家。"孩童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和十二个不同年龄的林决啜泣声重叠。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动,浮现出三十年前的真相:圣诞夜的地窖里,
十三个孩子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那位"慈善家"正将绞索套上第一个孩子的脖子。
"这是世界上最神圣的游戏,"面具下传出典狱长的声音,"活到最后的人,
就能成为新的行刑者。"林决突然明白了一切。锁骨下的"13"开始发烫,
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抽到空白签的不是他,而是典狱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