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贵女入宫启。
丞相府后院,春风轻拂,白玉兰花开得正盛,洁白无瑕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枝头轻颤,如同雪落无声。
沈若曦静静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一团团簇拥盛开的花朵,眼眸平静得近乎空茫。
她穿着一件素净的月白色襦裙,衣襟洗得发旧,袖口还有几处细小的破口,唯独那枚别在腰间的玉佩光泽温润。
“小姐,主母让您去凝香居。”
丫鬟小蝶小声提醒。
“知道了。”
她轻轻应声,眸色不变,只是收回了目光。
那株玉兰树,是她从小最喜欢的,母亲说这花干净、不争,是冬雪过后第一个开花的树,像极了她。
可如今这花再白,也挡不住人心的冷。
穿过弯曲长廊,步入凝香居。
院中花圃精致,墙角缀着新采的红梅。
屋内香炉袅袅,一股若有若无的沉香缠绕鼻尖,叫人心绪发闷。
主母萧氏端坐于檀木太师椅上,身穿大红织金衣裙,襟边绣着云凤双飞,华贵逼人。
她未抬头,只缓缓将手中茶盏搁下。
“来了。”
她语气平淡,像是唤一个下人。
沈若曦站定,低头行礼:“若曦见过主母。”
“坐吧。”
萧氏指了指旁边一张小圆凳。
她话虽叫“坐”,却是指最下首的一只小凳,并非主位。
沈若曦自幼便知,这就是她与嫡姐之间的界限。
她并未迟疑,轻轻落座,眼帘微垂,手却握紧了衣角。
“明日就是入宫的日子了。”
萧氏开门见山,语气平稳,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个普通的出嫁事宜。
沈若曦一怔,抬头看她。
“主母,明日?”
“你小娘己经知道了。”
萧氏淡淡道,“皇上龙体不虞,钦天监说需选几位未出阁的贵女入宫冲喜,你爹己经上了你的名。”
她的心脏猛地收紧,像是被人生生揪了一把。
“不是……还有姐姐们吗?
若盈、若琴她们——住口!”
萧氏眉头一挑,语气陡然变冷,“你是想让你两个姐姐去冲喜?”
沈若曦被噎住。
“她们是嫡出,是未来沈家的脸面。
你一个庶女,能为家族出力,是你的福气。”
萧氏一字一顿,咄咄逼人,“若不是你爹念旧情,给你这条出路,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穿这身绸衣?”
“可是,若曦才刚及笄……”话未说完,只听“啪”地一声,茶盏被砸在了地上,热水溅起,瓷片西飞,吓得小蝶一哆嗦。
“你还敢讨价还价?”
萧氏怒目盯着她,眼神如刀,“你娘当年不过是个侍妾,若不是你生得还算有点姿色,早就送去庄子上养了!
现在好不容易能借你给皇上冲喜,抬升门楣,你竟敢反悔?”
屋外忽有脚步声,小蝶掀帘看了眼,神色一紧:“小姐,是老爷来了。”
门帘掀起,沈丞相一身官袍,神情严肃而冷峻。
他没看女儿,只朝萧氏点头,随后坐在主位。
“若曦,”他的声音温和,“你可知这次入宫,是沈家的大事。”
沈若曦望着他,记忆中这个男人总在她生辰时送她银簪,会在她被责罚时暗中递一颗糖。
可现在,他的眼里没有温度,只有责任。
“父亲……”她试图开口,声音却干涩。
“你要为沈家着想。”
沈丞相打断了她,“为你两个姐姐铺路,也是为你娘积德。”
“若曦若能不进宫,自会好生为姐姐们效命。”
她声音发颤,终究还是咬着牙说完。
“孽障!”
萧氏怒不可遏,一把将手中的象牙镯子扔向她,“你还敢顶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慌乱脚步声,林氏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苍白,眼眶通红。
“老爷,夫人,求求你们,放过若曦吧!
她还小,她……她不是冲喜的命——来人!”
萧氏面色一变,“把这个疯女人拉下去!”
“别!
别打她!”
沈若曦猛地站起。
林氏己经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死死按住,嘴角带血,脸颊上赫然印着掌痕。
“你若不想你小娘死在这,就进宫!”
萧氏冷声道。
那一刻,沈若曦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天地抛弃了。
她缓缓跪下,声音轻如蚊蚋:“求主母放过小娘,若曦……愿意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