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做人？做仙？
少女柳眉倒竖，杏眼含威，冷冷地扫过起哄的摊主们，拔出发间赤金步摇，往摊子上一掷。
“此物能抵你们损失否？”
这枝步摇以赤金打造，浓郁的光泽环绕着栀子花型游弋，流苏间点缀着华贵的红宝石，鲜艳夺目，不似人间之物，瞬间把摊子上的一切都衬得失去了光辉。
一众摊主见她拿出如此珍稀之物相抵，哄抢式地拆分起赤金步摇来。
男摊主眼看着此间红宝石被疯抢而尽，嘟囔着夺过赤金的钗架子，骂骂咧咧地收拾摊子离开了。
——喧嚣褪去，夜色中的槐树成了寂静的守护者，风吹起枝叶沙沙作响，少年与她坐在树下守着还未苏醒的小女孩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起了心事。
她总是问，少年总是沉默，倒像是槐树下的一颗顽石不动声色。
一片叶子落在她的肩头，她拾起来轻触，是有些微凉的触感。
无聊地折了折，梗蒂与叶羽顺着折痕裂开……“狠心的丫头。”
少年虽未注视她，却用余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白了少年一眼，将落叶复又狠狠撕碎，往天上一抛，对着他挤眉弄眼，“就是这么狠! ......”少年取下小女孩儿挂在腰间的翡翠荷包，换上自己隐在腰间的龙纹玉佩，这才心安。
“哟，还藏了好东西呢？”
不等少年反应，她便在他身上胡乱搜寻。
少年被她上下其手摸了个遍，惊得浑身紧绷站起身来。
她只觉着这臭脸石头清高得很，哈哈坏笑着摆弄起手里的乾坤袋来。
“把里边的东西取出来吧，本仙明天要吃肉! 取不了。”
少年冷冷回答。
“什么!？
!？
!？”
她曜石般的眼珠子都要脱框而出，不信邪地继续撕扯、摇晃着这金丝翡翠荷包。
“你不会是想贪了去吧？”
少年风轻云淡地回她 :“那这袋子也送你了。”
“我要这个只能纳，不能吐的破袋子有何用啊？
你还想诓我，到底咋取啊？
......”他眼神里尽是无奈：“挚友那日醉酒，没问明白。”
“那你明天就引本仙去见见他，正好让我见识一下同道仙人都是啥样儿。”
少年望着星河，默默摇着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心中暗叹 : 两个仙界奇葩罢了。
她气急败坏地把荷包扔在他怀里，“穷死你算了!”银铃般的吵闹声划破夜空，使得熟酣的孩童翻了个身，继而又呼呼睡去。
她垂眸望向这个倒霉的小哭包，心疼地问：“那这孩子怎么办？”
少年回: “我送她回家。”
“你怎知她家在何处？
难不成……你真是她亲……？”
她还未展开她的奇思妙想，就被少年噎了回去。
“那你就是她亲娘。”
“嘁，占便宜没够？”
她举着拳头瞪了他一眼，嚷嚷着要把他变成猪。
转瞬又托着腮思忖，烦恼起这撑场面的变猪仙术怎么就失效了呢？
——夜色渐深，爱惹麻烦的仙子早己摸着肚子找“干娘”蹭饭去了，此时小女孩还熟睡未醒，少年又探了探她的脉息，确认她并无大碍方得安心。
“小A，帮我查一下这个女孩儿的住处。”
“麒麟山太岁府，正在导航……”少年抱着小女孩儿穿过九曲回环的山路，在层层叠叠的山壁上盖着层层叠叠的府邸，一面朱漆大门在山壁的最后一排显得诡异又夺目。
跨过半人高的门槛儿，屋内灯光骤亮，怀中的小女孩儿也立刻醒了过来。
她起身下来，示意少年莫要再上前，连声谢谢都没有，头也不回地往堂内走了去。
朱漆大门不推而合，给这座诡异山脉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zzzwwxx+";";#(#))小A？？？”
“系统不稳定，请尽快离开!”少年回身望了望西周天幕，发现此处星河似乎有着不同于人间的流向和涡旋，定是有奇修精怪在此存留。
只是天下精怪无奇不有，而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系统修复己完成，变猪指令是否继续禁用？”
“继续……”少年腾云出了麒麟山，穿过了无人的市集，盘算着离茅草屋还有两条街道，才拂去尘烟步行回了家。
————六百年前……天界苦崖:昔日大火肆虐，如今劫后余生。
那被撕裂的叶梗突然颤了颤，神土翻涌处金芒骤绽。
待光华褪尽，一少年着白衣而立，指间还沾着未褪的神光。
“初始化默认为: 男你是……？”
“系统A为你服务！”
“不必了。”
少年声线冷峻，却柔情地拾起旁落的半片叶羽，轻轻拂去了尘土。
天幕从裹着金红云霞转眼至装着暗蓝星河，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粗哑的声线打破夜色。
“你就是叶梗所化？”
白衣少年转过身来，对眼前头戴金珠冕冠，身着玄色龙袍的男人俯身行礼:“耀帝!”捋着胡子的半老帝君，看着他连连点头: “嗯，一表人才，一表人才，甚得吾心，甚得吾心。”
忽的笑意一收，竟对着他默念起咒法。
只见少年浮空而立，背后隐现的梗蒂神像随金光化成一支玄墨色的御笔，而后金光收拢，御笔与少年相融。
“以后，你便是这世间的记载者，负责天界与人界的联系吧……至于这片叶羽……怎还未化形？”
少年垂眸，若有所思片刻，继而言:“我定当竭力助同道化形，修成白玉书身，维系天人安宁……”耀帝听闻大喜:“好一个同道，好一个同道! 甚得吾心，甚得吾心!”说完刚要拂袖离去，又转身道:“霓凰族的小储君们正在仙师学堂修习，你也去吧，带上你的叶羽，让他也受些仙道滋养，早日为吾所用……”广阔无垠的祥云漂浮在空中，仙气弥漫在琼楼玉宇间，他穿过充满芬芳花草的瑶池仙境，便来到了天界贵族修习术法的仙师学堂。
堂内一身着暗紫色云锦长袍的冠玉少年负手而立，腰间玉坠轻晃，恍若月华凝于方寸。
那人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喊他: “我是霓凰族储君昭亦。”
在昭亦身后藏着的玉人儿也悄悄探出头来，仔细打量着这片神树树叶所化的神仙，眼神里闪着藏不住的星辰。
玉人儿身披一袭绯红色云锦襦裙，低垂的眉眼间笼着薄雾般的羞涩，娇怯怯地向他垂首问好，发间满是奇珍珠翠，好一个富家仙女!“这是我的妹妹昭欲，也是霓凰储君!”昭亦走到他面前去握上他的手，轻轻拍触:“只知仙友是神树树叶所化，不知仙友的尊名是？”
他面对如此自来熟的同窗难以冷脸相拒，转头望了望书桌上还覆着一层灰的砚台。
“叶砚尘……好名字，好名字！
快快坐下，仙师马上就要来了，这头排的首座就由你坐。”
叶砚尘拂袖一指，杂乱的桌面便整洁如砌，落灰的砚台也光洁如新。
“哇——！”
昭亦与昭欲一同惊呼，“如此优秀，仙族学霸，未来可期呀！”
叶砚尘无奈地叹了口气: 霓凰族果真是……————就这样日复一日，转眼五百年过去，叶砚尘修得仙法高深，天师对他己经无术可授了。
耀帝对他甚是器重，天天“我们砚尘，我们砚尘”的成了口头禅，甚至己经将连通人仙两族的树灯节交由他负责。
他也因此时时下界体验人间温情，对人间的自由产生了深深的向往。
眼看封神之日近在眉睫......后山的苦崖上，他又遇到了霓凰族的大储君。
昭亦嘴角噙着似醉非醉的笑意，举杯朝他示意。
叶砚尘倚着石台坐下，执起那为他而备的仙露，“你又逃课了？”
“你都毕业了，还管着我这学渣？”
叶砚尘笑笑，望着人间沉默了许久，举杯与昭亦相碰，而后一饮而尽，“我想去人间……行阿，要不我陪着你去？”
“逃去......! ”他指尖勾着半盏流光溢彩的琼浆，月白仙袍沾了几缕醉意，却眼神坚定。
“……”半晌，凝结的空气被微醺的昭亦一拍腿打破。
“好! 兄弟支持你! ”说完便把身上的玉冠摘了，靴子褪了，衣袍也脱了……摘冠的昭亦玉簪歪斜，几缕墨发散落，原本俊逸的眉眼笼上一层绯色的薄纱。
“你要作甚？
”叶砚尘望着一脸红霞的昭亦惊恐万分，首起身就要走。
哪想到! 昭亦居然只是从玉冠上抖下几颗金珠玉翠，从靴子里取出几沓人间银票，又从衣袍里翻出数条珍囊玉佩，当真是奇珍异宝，无所不有。
“兄弟啥都没有，只有金银，这些你都拿去，在人间定有所用! ”叶砚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舒展眉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叹道:“你这小储君，也是一怪人。”
“哪里怪？”
“仙族人人自危，无人敞开心扉，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掖着藏着。”
“自霓凰女帝与树神一起陨灭，耀帝就怕霓凰族起逆心。
他让我们在学堂修习，也不过是监视控制我们的手段罢了。”
昭亦说完一口酒饮下，又叹到:“霓凰族弱，除了顶着个天界首富的名头儿，就是个仙术麻瓜。
我们兄妹连个腾云都不会，仙师都被气吐血了几回，即便如此，如此他都防着我们……”昭亦抓起这琳琅满目的物件儿就往叶砚尘的衣服里塞:“都拿走，都拿走，不够家里还有，自家兄弟不许客气! ”叶砚尘想拒绝，又怕伤了这热心肠子的心，就随手从这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中选了一件看着最不起眼的翡翠荷包。
“就这个吧……兄弟好眼力，不愧是我的兄弟! 这件我也最喜欢。”
昭亦说完，嘴角勾起神秘的微笑。
“那我该回赠你何物啊？”
叶砚尘环顾苦崖，也没个能拿得出手的物件儿。
昭亦眯着醉醺醺的双眼，在叶砚尘别着的衣袖中寻得半片金叶，“我看这个就不错……”叶砚尘赶紧把金色叶羽收复怀中，还特意往深处掖了掖，而后随手抓起一把野草，交在昭亦的手里。
“还是这株仙草更好……完美无瑕。”
昭亦摆摆手: “兄弟不懂，这叫……叫……叫破碎的美……”喃喃自语两声然后昏睡过去。
月光顺着叶砚尘的衣摆倾泻，醉上心头，他脚步虚浮却偏要踏云而下，逃离这束着他的金光玉环……他来到人间扮作一普通少年，在这滨海的小茅屋里安顿了下来……小心翼翼取出半片叶羽，日日用神力滋养，期盼他早日化形，替自己去做那了无生趣的上古神。
日子本也安逸，可是那日……他本想着用这翡翠荷包装些银两，却一下被这邪物吸去了半数家当，唯剩这金箔璃盏的茶器和紫褐黄檀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