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央坐在床沿上，看王曼露拿着衣服在镜子前比划。
“王曼露，你好了没有”阿水央压低声音。
“不要催不要催，这件怎么样？”
“可以，收腰的，显身材。”
“但是这个领太低了，诶诶诶，这件呢？”
王曼露说着又从衣柜里刨出一件“这个是不是颜色太嫩了。”
“还好吧，蛮好看的”“这件嘞这件嘞，但是这个花太老气了”“诶，要不还是这件”阿水央闭上嘴，看起来王曼露也不要她提意见。
时间又过去半小时..……“王，曼，露，再过下人家摊都要收了。”
“哎呀来啦来啦”王曼露穿着带碎花的蓝色长裙匆匆忙忙下楼。
——————————————芒口是大曲林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汇集在这里，感受独属东南亚的原始与文明碰撞。
街边的店铺挂上彩色的条幅，不同肤色的人讲着不同的话语。
一只蓝色带钻的发卡一下吸引住王曼露的目光，她停在摊位前迈不动脚“阿水央，你快来，这个就和我说的那个有点像”王曼露说的是上次她跟强子在广东商场里买的发卡，还没带回来向阿水央炫耀呢，就被落在路上了。
王曼露看了一阵，发现和她想要的不一样，又把发卡放了回去“哎，早知道当时好好收着了，现在都找不着了。”
“哪个喊你天天丢三落西的，你再让你那个姘头给你买一个嘛。”
“是倒是，但他最近都不来大曲林。”
“我看那个什么强子怪有钱的嘛，又送你衣裳裙子，又送你包包的”王曼露听见这话没忍住一声笑出来“他有钱，他一个送菜的，能有多有钱。”
“那他还天天送你那么多东西？”
“那有哪样，他乐意装有钱人，我就相信他是有钱人噻”说着，王曼露像又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亮起来“阿水央，我跟你讲啊，他说他下回来要带我去上海玩。”
“去嘛。”
“上海啊，你都不羡慕下我？”
“羡慕哪样？”
“哦哟，你都晓不得中国有多好，他们的发卡都比这些好看，人家到处都是大平路，随便一栋楼都有20多层高。
就，就那个吉西里，够气派了吧，人家到处都是那样的房子。”
——吉西里是大曲林最大的赌场，也算是这里的地标性建筑。
阿水央没见过，她想了一下，没想出来。
“真有那么好？”
“废话，骗你整哪样。”
“哎呀，阿水央我是真搞不懂你，你不是想去中国嘛，咋个连这些都不晓得？”
“晓得这些干什么嘛，我去中国想的是天天晚上睡个踏实觉，不用对着那些烂男人笑，跟它有没有高楼又没得关系。”
“对男的笑又怎么样嘛，要是笑笑就有男的给我花钱，笑就笑嘛。”
说话间王曼露又买下一顶草帽，宽大的帽檐上插着黄澄澄的鸡蛋花，是卖给游客的最常见的款式。
王曼露戴上草帽，麻花辫顺着一侧放到前面，脸上泛起两个酒窝“阿水央，你瞧我现在像不像个来玩的中国人？”
“像的很”阿水央换了普通话继续说“亲爱的朋友，这里是发财的天堂”，这是吉西里的宣传语，阿水央跟着电视里的声音学来的。
说完两个人就大笑起来。
王曼露忽然凑近阿水央说：“我看马上要有人给你送衣裳包包了”阿水央回头，看见但拓在远处招手，金色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他咧着嘴笑的憨憨的，露出一口白牙。
“你咋个来了”阿水央慢悠悠地走过去。
“我想着来找你，结果翠姐说你今天出来玩了，我就来这边找你了”但拓把刚刚买的椰子汁递给阿水央。
“以后首接打我电话，翠姐那里有我电话。”
阿水央接过椰子汁喝了一口，甜甜的。
“找我整哪样”“也不整哪样，我就是，就是没得事，来找你玩。”
但拓和阿水央并排走着。
“哦，对了，这个衣服是我在来的路上买的，我觉得你穿上肯定好看”说着但拓把纸袋也递了出去。
阿水央没伸手。
“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但拓又补了一句，纸袋尴尬地悬在半空。
阿水央依然不说话，只是歪着头看但拓，看得他脸上发热。
阿水央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先给我拎着”说着把先前买的东西也塞给但拓。
“你刚刚不说话把我吓死了”“我哪里有那么吓人哦”“诶，你那个小姐妹怎么没有见着”“她，早就回去了”“……”东面己经擦黑，店铺门口的彩灯亮起来，像一片发光的河。
铁板烧的小摊上油珠炸开发出细小的噼里啪啦声，刚煎好的鱿鱼边缘微焦，洒满辣椒粉和孜然。
阿水央买了两串鱿鱼在前面走，但拓拎着一堆东西在身后跟。
但拓问“那个，你们最近忙不忙啊”“还好吧，就那样，反正也没得多清闲”阿水央咬了一口鱿鱼说“那你见不见得着翠姐”“前久经常见，这几天好像不怎么见”“那，你要是见着她，能不能跟她讲讲，让她什么时候跟沈星约个时间，生意的事，都好商量的嘛”阿水央被嘴里的鱿鱼噎了一下，她把嘴里的东西嚼了咽下去，才笑着说“咋个，一件衣服就要收买我了？”
“咋个能叫收买，我就是问问你，你要是……”但拓话没说完，阿水央就突然停住转过身来，带起一阵清凉的晚风，夹杂淡淡洗发水的香。
阿水央伸出两个指头在但拓眼前晃“要收买我起码再给我送两件礼物噻”“嗨呀，送多少都可以，你想要……”“走快点”阿水央笑着大声说“来啦，要去哪里”“你说去哪里，你们这些人来找我还能去哪里，不就是开房嘛”“嗨呀，不是，我不是这种想的……”“那就是专门来从我这里打听翠姐的口风的？”
“也不是这……”“管你是哪种，反正找我一回1000，人民币，翠姐跟你说了嘛”但拓想说点什么，可阿水央没给他留缝，继续说道“你让我跟翠姐说的嘞，我肯定说，但事先说好，翠姐要不愿意见沈星我也没得办法，听懂我的意思了嘛”阿水央依然笑着，但拓莫名觉得像隔了一层透明的膜，让他摸不到真实。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好点头“认得……”“但是我今天来真的只是想把东西送给你，没得别的想法”其实是沈星让他托人找翠姐的，但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但他就是没过脑子地这么说了。
反正撒个谎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你，你给我钱，你是老板嘛。”
“我今晚要去麻盆送货，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去？”
“嗯哼。”
窗外的景色在后退，从芒口到歌舞厅，灯光渐渐稀疏，蚱蜢在草丛鸣叫。
阿水看着窗外远去的稻田，只有发动机不变的轰鸣。
“你们要跟翠姐谈的是哪样生意，我给可以问？”
“可以，为哪样不可以，你也晓得，我们跑边水的，山上的人*[1]想要的，也不止是吃的喝的。
“还有别的。”
但拓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右后视镜。
阿水央听懂了。
“女的？
拐卖？
那你们莫想了，翠姐不会同意。”
“不是不是，拐卖那种事咋个会做，翠姐不是有找姑娘的渠道嘛，我们把她们送进山，过一久再拉回来。”
“那在山上吃的穿的嘞，哪个给？”
“我们送上去的，肯定我们管。”
阿水央抱着手说:“反正我跟你讲，拿了钱我也只能跟翠姐提一嘴，至于翠姐见还是不见我就管不了了。”
“我都晓得，谢谢你了哈，妹，到了。”
但拓停车打开后座的门，拿上阿水央的东西，把她送到门口。
“是啦，走咯，你也路上慢点。”
—————————————————————注:[1]山上的人:这里实际上暗指的是达班物流的客户，也就是毒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