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莲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上的冰花。
那些精致的结晶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他忽然想起唐璃曾经说过,冰花是冬天的眼泪,每一道纹路都记录着一个未完成的故事。
茶几上的马克杯突然发出一声脆响,杯身上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莲猛地转身,手己经按在了配枪上。
房间里静得可怕,连暖气片的嗡鸣都消失了。
只有怀表里的那束头发在无声地蠕动,原本系着的红线不知何时己经松开,发丝像水草般在空气中缓缓舒展。
这些发丝他再熟悉不过。
去年初雪那天,唐璃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用她裁剪傀儡衣料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长发。
发尾还沾着给傀儡上色用的金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样工作更方便。
"她背对着他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奇怪的是,莲无论如何回忆,都想不起当时镜子里她的倒影。
现在这些发丝像有生命一般扭动着,齐刷刷指向卧室的方向。
卧室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线青光。
莲清楚地记得,他出门勘查现场前绝对关掉了所有的灯。
推开门时,浓郁的线香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
唐璃的工作台上亮着一盏青纸灯笼,幽蓝的火光将未完成的人偶照得忽明忽暗。
那是她失踪前最后制作的"素体",只有金属骨架和半边陶瓷脸。
此刻人偶的右手却诡异地举在半空,指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莲走近时,人偶的头突然发出"咯啦"的声响转向他,空荡荡的左眼眶里缓缓渗出一滴暗红的血泪。
照片上是滨霞大剧院的舞台,拍摄日期显示是昨晚。
舞台角落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穿十二单衣的身影,袖口露出缠着银线的手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右下角的镜面倒影里,那个身影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具挂着唐璃面容的提线木偶。
"叮——"怀表突然从口袋里飞出,重重砸在工作台上。
表盖弹开的瞬间,时针开始疯狂逆转。
与此同时,人偶的胸腔里传来"咔嗒咔嗒"的齿轮声,某种精密的机关正在被激活。
莲倒退两步,后腰撞上了什么东西。
衣橱的门无声滑开,里面整齐挂着十二套华美的和服——从内衬到最外层的唐衣,和案发现场那具傀儡穿的一模一样。
每件和服的领口都用金线绣着不同的名字,莲颤抖的手指拂过那些陌生的名字,在最深处摸到一件崭新的和服,标签上赫然绣着"唐璃"。
衣橱深处传来纸张摩擦的声响。
莲拨开层层叠叠的衣物,指尖触到一本硬皮笔记本。
牛皮封面己经泛黄,边角处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唐璃娟秀的字迹:"人形净琉璃的最高境界,是将灵魂注入傀儡。
""但御影先生告诉我,还有更完美的方法——""让活人成为傀儡的一部分。
"笔记本中间夹着一张泛黄的契约书,纸质脆得几乎一碰就碎。
落款处按着一个清晰的血指印,契约内容只有一行字:"以肉身化偶,以相思为线。
"署名是"御影宗月",日期正是唐璃失踪前一天。
窗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怪响。
莲冲到窗前,看见电线杆上的十二根银线齐齐绷断。
诡异的是,那些银线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像被无形的手指牵引着,缓缓扭曲组合成一个汉字——"逃"。
就在这个字成形的瞬间,公寓里所有的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工作台上的人偶发出"咯咯"的轻笑,未完成的半边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血肉。
莲摸黑冲向门口,却发现门把手上缠满了银线,冰凉滑腻的触感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手腕。
玄关的穿衣镜里,缓缓浮现出一个穿十二单衣的身影。
那人抬起缠满银线的手,轻轻按在镜面上。
莲惊恐地发现,镜中人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和他抽屉里那枚是一对的。
"阿莲。
"镜子里传来唐璃的声音,却带着机械般的卡顿,"你终于想起来了?
"镜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那个声音继续道:"去年冬天,死在剧院后台的根本不是我——""是你啊。
"碎裂的镜片中,闪过无数记忆碎片:穿警服的"莲"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傀儡用的银锥;唐璃跪在一旁,手指飞快地缠绕着银线;御影宗月站在阴影里,手里捧着一盏唐玻璃灯笼,灯罩上溅满了鲜血......莲踉跄后退,撞翻了工作台。
青纸灯笼滚落在地,火焰瞬间吞噬了散落的图纸。
在跳动的火光中,他看见每张图纸背面都浮现出血字:"来找我"。
最可怕的是,那些字迹正在慢慢变化,从唐璃的笔迹逐渐变成......他自己的字迹。
衣橱里的十二套和服无风自动,领口绣的名字一个接一个亮起血光。
莲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耳边响起唐璃曾经说过的话:"你知道吗?
最完美的傀儡,是用活人的执念做成的。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
这一次,飘落的雪花在半空中就化作了纷纷扬扬的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