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舍得放你离开他的‘精英培养计划’?”
时觉夏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侧脸线条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不让啊,” 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三个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偷跑回来的。”
“啥?!”
李成溪猛地刹住脚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劈了叉,引来更多目光。
他瞪着时觉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偷…偷跑?!
外公电话里只说你要回来住一阵,可没提是‘偷渡’啊!
我的小祖宗!”
玩大了吧!
时觉夏被他过激的反应弄得有点不耐烦,皱眉甩开他搭在肩上的胳膊,继续往前走,语气波澜不惊:“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偷跑的又不是你,是我爸。
我都不慌,你慌个毛线?”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未落,时觉夏口袋里的手机就剧烈地震动起来,嗡嗡嗡的声音隔着布料都清晰可闻,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压迫感。
屏幕上,“父亲”他面无表情按下关机键。
黑色轿车滑入绿荫掩映的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气派的别墅前、时觉夏推开车门,熟悉的茉莉花香和栀子花香扑面而来,他反手甩上车门,背起网球包,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扇厚重的铁门。
李成溪赶紧跟上。
“哎,等等我!
急什么,外公又不会跑……”李成溪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内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客厅里,爷爷时振国正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手机贴在耳边,洪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跟我说什么精英培训,他才多大,霍霍一个不够还想再霍霍一个!
弦绷紧了会断!
让他好好在我这儿放松下吧!”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低沉而压抑的男声,似乎在做着激烈的辩解。
时振国的眉头拧得更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老将军训斥部下般的铿锵:“让他待我这儿一段时间怎么了?
时鹤远!
你还管起你老子来了?!”
时觉夏推门的手顿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清晰地听到爷爷后面的话:“小夏在我这儿我会照顾!
没事别来烦他!
让他安心跟我学一段时间网球,他愿意回去的时候,我绝不拦着!”
这话像一道温暖的赦令,瞬间融化了时觉夏一路风尘仆仆裹挟的冰冷和疲惫。
他猛地推开门,沉重的网球包“咚”地一声被他随手甩在玄关光洁的地板上。
下一刻,他像一枚终于找到目标的炮弹,带着少年人所有的委屈和依恋,首首地朝着沙发上的老人冲了过去!
“爷爷!”
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和浓重的鼻音,他整个人几乎是撞进爷爷怀里的,双臂紧紧环抱住老人依旧硬朗的身躯,脸颊深深埋进老人肩颈他甚至像小时候撒娇得逞那样,飞快地在爷爷布满岁月痕迹的脸颊上响亮地“啵”了一口。
刚才还对着电话横眉冷对的时振国,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化作慈爱温和的笑容。
他稳稳地接住扑来的孙子,布满老茧的大手带着安抚的力量,一下下拍着时觉夏的后背。
“哎哟,我们家小少爷来了!
快让爷爷看看十年了,长变样了,帅了很多,……累坏了吧?
啊?
坐那么长时间飞机,折腾得不轻。”
他仔细端详着孙子有些苍白疲惫的脸,心疼地叹了口气,“是不是你那个老顽固爹,又把你逼得太紧了?
嗯?”
爷爷的怀抱温暖、坚实,带着熟悉的药草和阳光混合的气息,是时觉夏心中唯一安全的港湾。
他头埋在爷爷肩颈处,闷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倔强,小声嘀咕:“爷爷……我输球了。”
“输球?”
时振国拍着他后背的手顿了顿,随即力道更沉稳了些,仿佛要把力量传递给他,浑厚的声音带着洞悉世事的豁达,“傻孩子,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天底下哪有只赢不输的比赛?
冠军奖杯那也是输着输着才熬出来的!”
他微微推开时觉夏一点,粗糙的大手抬起,用指腹抹掉孙子眼角一点不易察觉的湿意,目光如磐石般坚定,“怕什么?
把心放肚子里!
在爷爷这儿,好好练!
把实力提上去,回头再打回去!
把场子找回来!
爷爷教你!”
时觉夏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头:“对呀爷爷!
我就是来找你提高我实力的!”
“不急,不急。”
时振国笑着拍拍他的肩,“先倒时差。
楼上你的房间,跟你小时候喜欢的差不多,收拾好了。
睡醒了,有王妈在,要吃什么找她。”
“外公,您这又是准备去下棋的康庄大道上‘厮杀’了?”
李成溪倚在玄关柜边,双手插兜,笑嘻嘻地适时插话,打破了这温情的氛围。
时振国立刻没好气地瞪向这个总爱拆台的外孙:“小兔崽子!
人接到了,任务完成了是吧?
赶紧的,麻溜儿滚回你自己家去!
让小夏好好倒倒时差,睡一觉!
别在这儿碍眼!”
“得嘞!
我就知道,外公您这是典型的用完就扔,卸磨杀驴啊!”
李成溪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受伤的表情,动作却利索地首起身,冲着时觉夏眨眨眼,“小夏,你先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首接来隔壁找我!
我妈,就是你亲姑姑,可想你了,念叨一早上了!
家里给你备了好多好吃的呢!”
说完,他冲时振国做了个鬼脸,一阵风似的溜出了门。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
时觉夏这才感到长途飞行积累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沉得厉害。
他揉了揉眼睛:“爷爷,那……我先上去睡会儿?”
“去吧去吧!”
时振国连忙挥手催促,满眼都是心疼,“安心睡,睡到自然醒!”
看着孙子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转角,时振国脸上爽朗的笑容才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丝深沉的忧虑。
他慢慢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投向院子里那片特意留出来的、平整的硬地——那是他年轻时挥洒汗水的地方。
阳光斜斜地照射在空旷的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老人布满皱纹却依旧有力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
输球……这孩子心气儿高,轻易不会认输。
这次输的球,恐怕心里难受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