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契约入笼
陆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铺陈开来的璀璨灯火,冰冷而遥远。
江晚筝站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她所有的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雪茄残留的冷冽气息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边,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桌后,男人陷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椅里,背对着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修剪得一丝不苟的鬓角。
他似乎在欣赏窗外属于他的王国,又或者在无声地审视她这个即将闯入他生活的“赝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
江晚筝的胃因紧张和一天未进食而隐隐绞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需要钱,一笔能救弟弟江枫命的天文数字。
病床上弟弟苍白如纸的脸,呼吸机单调的嗡鸣,医生最后通牒般的眼神……像无形的锁链,将她牢牢钉在这里,接受这场屈辱的交易。
“江晚筝。”
低沉而毫无温度的声音终于响起,像冰锥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陆砚深缓缓转过了椅子。
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
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他的眼神,是淬了冰的寒潭,锐利、漠然,没有丝毫人类该有的温度。
他看着她,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
“抬起头。”
命令,不容置疑。
江晚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头颅,迎上那两道冰锥般的目光。
她的脸,清丽而苍白,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脆弱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琥珀色,眼尾微微下垂,即使在极力克制下,也藏不住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和书卷气。
陆砚深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最终定格在她眼睛和左侧脸颊的弧度上。
那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复杂,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遥远的影子。
一丝极淡的、近乎错觉的波动掠过他眼底,快得抓不住,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
“合同看过了?”
他开口,修长的手指推过一份厚厚的文件。
“看过了。”
江晚筝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三年。”
陆砚深的声音毫无起伏,“这三年里,你属于我。
扮演好‘她’,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包括生理需求。
随叫随到,没有自由,没有隐私。
你的身份是陆家的‘隐形人’,在外,你什么都不是。
合同期内,你弟弟江枫所有的医疗费用,由陆氏承担,包括后续可能需要的天价康复治疗。
合同期满,你会得到一笔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的钱,然后,彻底消失。”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鞭子,抽打在江晚筝的心上。
扮演“她”?
那个只存在于陆砚深口中,一个叫“薇薇”的、如同禁忌般的名字。
满足一切要求?
生理需求?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有问题?”
陆砚深挑眉,眼神带着一丝讥诮,仿佛早己看穿她的挣扎和不堪。
江晚筝闭上眼,弟弟微弱呼唤“姐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没有。”
“很好。”
陆砚深按下内线电话,“陈秘书,带她去‘听雨轩’,把‘那些东西’给她。”
听雨轩,是陆家老宅深处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位置僻静,环境清幽,却更像一座精美的囚笼。
江晚筝被面无表情的陈秘书带到此处。
房间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属于她的、精心维护的旧日气息。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丝绒盒子。
盒子里,是一张有些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明媚如夏日阳光,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在草地上笑得灿烂夺目,眉眼弯弯,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她的眼睛……和自己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微微下垂的眼尾和琥珀色的瞳仁。
旁边,还有几件同样风格的衣物:一条几乎全新的白色蕾丝连衣裙,一件浅蓝色针织开衫,甚至还有一瓶贴着“薇薇专属”标签的、带着淡淡栀子花香的香水。
这就是“她”。
林薇。
她需要扮演的人。
一个活生生的影子。
陈秘书的声音平板无波:“江小姐,这是林薇小姐曾经喜欢的风格。
陆先生吩咐,从今天起,你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要尽量贴近。
这些衣物,请换上。
林小姐喜欢清淡的饮食,喜欢听古典音乐,喜欢在午后喝加了半块方糖的红茶,喜欢晚香玉……这些细节,之后会有资料给你。
请尽快适应。”
说完,她微微躬身,退了出去,留下江晚筝一个人面对这满室的“林薇印记”。
江晚筝拿起那瓶香水,冰凉的玻璃瓶身硌着掌心。
她颤抖着手指,喷了一下。
浓郁的栀子花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侵占着她的嗅觉。
这味道甜得发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略性,与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格格不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冲到洗手间,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穿着不合身的旧裙子,浑身散发着不属于她的、令人作呕的甜香。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叫江晚筝的女孩,正在一点点被剥离、被覆盖,变成一个名为“林薇”的拙劣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