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砸在老旧居民楼的玻璃窗上,噼啪声像无数根手指在叩门。
林墨把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灌进喉咙,视线重新落回电脑屏幕——文档停留在“1934年,上海,第七起失踪案”的字样上,光标在末尾闪烁,像个悬而未决的问号。
作为小有名气的悬疑作家,他总对陈年旧案有种偏执。
三个月前在档案馆翻到的这份民国卷宗,至今让他耿耿于怀:七个人在半年内接连消失,现场没有挣扎痕迹,只留下一件“不合时宜”的东西——有绣着英文商标的手帕,有装着现代阿司匹林的玻璃瓶,甚至还有半枚印着汽车标的金属碎片。
“哪有凶手会在民国抛出现代垃圾?”
林墨对着屏幕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卷宗照片里,最后一位失踪者的住址就在附近三条街外,如今早己拆建成了商业区,但他总觉得该去现场站站,或许能抓住些文字外的气息。
抓起外套和那本记满线索的牛皮笔记本时,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
是出版社的催稿信息,他瞥了眼,塞进兜里。
雨幕己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巷子里的路灯在水汽里晕成一团模糊的黄,脚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目的地是片刚拆迁完的空地,断壁残垣在雨里黑黢黢地立着,像被啃过的骨头。
林墨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满地碎砖,忽然停在墙角——那里有块半埋在泥里的金属片,边缘磨损,但上面的图案隐约能辨认出:是个简化的汽车标志,和卷宗照片里的那半枚几乎重合。
心脏猛地一缩。
他蹲下身,手指刚触到金属片的瞬间,雨突然变了调子。
不是噼啪声,而是一种低沉的嗡鸣,像无数根琴弦被同时拨动。
地面开始轻微震颤,手电筒的光在空气中扭曲,仿佛透过了一块被揉皱的玻璃。
林墨抬头,看见头顶的雨幕里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缝——不是视觉错觉,那裂缝泛着极淡的白光,雨水穿过它时,竟诡异地消失了。
“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粘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那道裂缝在扩大,嗡鸣声震得耳膜发疼,他怀里的笔记本突然发烫,封皮上自己画的符号——那些为新书设计的、代表案件关键的标记,竟一个个浮了起来,在光里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裂缝深处涌来的、带着铁锈味的风。
再次睁开眼时,雨还在下,但声音变了。
没有汽车驶过水洼的轰鸣,只有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咯噔声,混着远处黄包车铃铛的脆响。
林墨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鼻尖萦绕着煤烟和潮湿木头的气味,他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巷子里,两侧是挂着灯笼的砖木小楼,灯笼上“永安里”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
更让他浑身冰凉的是手里的笔记本——封皮上原本空白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是用毛笔写的小楷,墨迹未干:“民国二十三年,六月廿九,夜。”
他猛地抬头,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不是现代的白炽灯,而是罩着玻璃的煤气灯,橘黄色的光线下,一个穿着黑色短褂的男人正推着黄包车经过,车篷上的广告印着“美丽牌香烟”的字样。
手机在口袋里硌着,他摸出来按亮屏幕,信号格显示“无服务”,时间却停留在了穿越前的那一刻——2023年,10月17日,00:47。
雨还在下,林墨低头看向笔记本,刚才浮起来的符号己经落回纸页,其中一个像“∞”的符号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批注,同样是毛笔字:“第一个,在码头。”
巷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几句带着吴侬腔的呼喊:“巡捕房的!
码头那边又出事了!”
林墨的手指攥紧了笔记本,指节泛白。
他知道那个“∞”符号——在他的新书设定里,这代表着“循环的失踪”。
而现在,这个符号,正在八十年前的雨夜里,变成一句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