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藩亭位于潭中心,只有一座小桥搭着,像是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果实。
林用潭水简单洗下砚台,铺张纸在石桌上,便坐在火炉旁落笔,雨点飞进炉中,滋滋作响,扰得炉上的茶盏也不安分起来,它在为这场大雨发愁。
天更阴些,林没有搭理它,继续勾勒那字的笔锋,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她扫一眼刚写完的字,总觉着有些不如意,稍作停顿,权当作柴扔进炉中,她打算再写一遍。
花把伞竖着,轻撩开雨帘,细步挪了进来,他很远就看到了这座亭子。
他己经走了很久,既有此新景新人,亭子是不得不进的,不只是为了歇脚。
花解下腰间的酒,右手摸出几片花瓣,揉碎丢了进去,又轻轻抿一口。
“姑娘,可否借炉一用,温些酒喝?”
林没有应答,一下下扣咂着砚台,只回头扫一眼,便继续写字。
沉默一会后,花识趣地起身,拱手告辞:“雨稍缓些,在下归家去,谢姑娘暖炉。”
林有些不好意思,欲抬袖阻拦,却碰到花的手,刚触及就抽缩回去。
花于是回首停留,只见她匆忙拿起茶盏,用衣袖简单擦拭,满满斟了一杯,随后用绣帕托着,推递过来。
她颤着声音细细说道:“雨未歇,衣未干,喉未暖,公子何不留步?
请饮此茶,也是小女之幸…”花微笑着谢过:“小生亦幸甚。”
花坐在林的邻位,又摸出几瓣,揉碎混进茶里。
林提起笔,目光却留在花身上,首至西目相对,才跃回纸上。
林有些分心,又勾写几个字,可心觉着越来越差,便作罢,起身清洗砚台。
雨点趁机穿过她的长发,狡猾地溜到了纸上,似有意晕开林的笔墨。
花望着她的字出神,稍作犹豫,还是拾起笔,蘸着茶水写下几个字。
待林再回到座上,花己将茶水吃尽了,她将砚台放下,敛起被雨打湿的长发,偶然瞥见那泛着清香的字,她一边梳整长发,一边闲出一只手,挥动簪子,顺着茶水的渍迹临摹。
“‘花箐健’,好清秀的字,如公子一般。”
林的声音依旧细腻,但己亡去几分胆怯。
“这便是在下的姓名。”
“那公子…定是…很喜欢花罢。”
花微笑着点点头,她拾过空茶盏,看见了碗底的碎桃花,边斟茶边问。
“公子,你喜欢花的味道么?”
“是的,”他说着,从衣下解下一包折子,“桃花有特殊的清香,泡茶酿酒也很有风味——对了姑娘,这是予你的。”
林接过折子,缓缓打开,那是一包晒干的花瓣,扑面而来的芳香,使得林也有些沉醉,她拾起一片,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唇齿间夹杂着苦涩的甘甜搽去了她对这个男人的陌生与胆怯。
她对他生起兴趣,而后花倚靠着栏杆,阖眼睡去了。
林没有扰他,将笔纸等裹入囊中,辄起身回家。
待花睡醒,雨己经停住,己是傍晚,朦胧的月光为花覆上一层轻纱,亭中只剩火炉与石桌上的一盏茶。
花移开茶盏,露出垫在壶底的绣帕,其上书几字:“待君常来——林阖叶。”
花收下绣帕,将冷茶一饮而尽,在心中与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许下了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