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的笔记本上，把"三角函数诱导公式"几个字晒得发烫。
他侧过头看了眼窗外，香樟树的叶子被风掀得翻转，露出背面浅绿的脉络——和江熠校服袖口的颜色有点像。
"喂，"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戳了戳他的后背，"那个sin(π+α)等于啥来着？
"林一的笔尖顿了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他没回头，从草稿本上撕下一角，用黑色水笔写下"=-sinα"，连同课本上折角的页码一起，轻轻推了过去。
江熠的手指很快就捏住了那张纸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林一的手背。
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几乎同时缩回了手。
林一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袋，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他能感觉到江熠的目光在他发顶停留了两秒，才转回去对着数学课本。
早自习下课铃刚响，陈曦就从隔壁座位凑过来，胳膊肘搭在林一的桌沿："林一，昨天物理作业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
我算到第三步就卡住了。
""嗯。
"林一翻开物理练习册，准备把解题步骤指给她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江熠正往这边看。
他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纸页上悬了悬，最终还是把练习册往陈曦那边推了推。
"其实用动量守恒定律就行，"陈曦边看边念叨，"你这步骤写得比老师板书还清楚...对了林一，你同桌看着挺厉害啊，昨天体育课三分球投得超准，王浩说他以前是市队的？
"林一没接话，目光落在江熠的桌角——那里放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包装纸皱巴巴地团在旁边，和他整洁的桌面形成鲜明对比。
"算不上市队，"江熠的声音突然***来，他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胳膊肘撑在林一的椅背上，"就小时候在体校待过两年，瞎打。
"他说话时离得很近，林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牙膏味，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
陈曦眼睛一亮："那也很厉害了！
我们班篮球赛总被（1）班压着打，今年有你在肯定能赢。
""还得看大家配合。
"江熠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不过要是林大学霸愿意去看比赛，我肯定能多进两个球。
"林一的笔尖猛地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痕。
他抬起头想说"我不感兴趣"，却撞进江熠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那双眼的瞳色很浅，阳光照进来时像盛着碎光，看得他心跳漏了一拍，到了嘴边的话也忘了。
"他才不会去呢，"陈曦笑着打圆场，"林一要么在教室刷题，要么就抱着相机到处拍，上次运动会全班就他一个没去看比赛。
"江熠"哦"了一声，目光落在林一桌角的摄影包上，没再说话。
上课铃响时，他转回去的动作轻了很多，没像昨天那样撞到桌腿。
数学课上，李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函数图像，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
林一听得很专注，首到旁边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侧过头，看见江熠正对着摊开的练习册皱眉，铅笔在纸上戳出好几个小洞，草稿本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篮球。
"这里，"林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点在"余弦定理"的公式上，"用这个。
"江熠的呼吸顿了顿。
林一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指尖因为常年握笔，指腹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能感觉到那点微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纸页传过来，像羽毛轻轻搔在心上。
"哦...好。
"江熠的声音有点不自然，他低下头假装看题，余光却忍不住追着林一收回的手——那只手缩回去的时候，不小心带起了他的练习册边角，露出里面夹着的一张篮球场速写。
林一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他昨晚忍不住画的，江熠投篮的背影，线条还很潦草，本想画完就撕掉，没想到忘了拿出来。
他几乎是抢着合上练习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江熠挑了挑眉，没追问。
但林一能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里多了点探究。
整节课剩下的时间，他都没敢再往旁边看，后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午休时，林一抱着相机去了天台。
这里是他发现的秘密基地，能看到半个操场，又不会被人打扰。
他刚架好相机，就看见江熠和王浩他们抱着篮球往球场走。
江熠走在最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引得前面几人回头笑他，他也不恼，笑着推了王浩一把。
快门按动的瞬间，林一突然想起早上那道没解完的物理题。
其实陈曦说得不对，他不是不看比赛，只是习惯躲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透过镜头看那个跳跃、奔跑的身影，比站在人群里更让他安心。
"原来你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时，林一的手一抖，相机差点从三脚架上掉下来。
江熠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额头上还挂着汗，运动服的领口被浸湿了一小块。
"王浩他们去买水了，我上来透透气。
"他把其中一瓶矿泉水放在相机旁边，瓶身带着刚从冰柜拿出来的凉意，"给你的，看你站半天了。
"林一没去碰那瓶水。
"这里风大，"他低声说，"你下去吧。
""还好，"江熠却在他旁边的台阶坐下了，仰头看着天，"比球场凉快。
说起来，你总带着相机，是想当摄影师？
""不是。
"林一的声音很轻，"随便拍拍。
""随便拍拍能拍这么好？
"江熠笑了，"我早上看见你练习册里的画了，比我见过的那些体育杂志插画还像回事。
"林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攥紧相机带，指节泛白："你看错了。
""没看错，"江熠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就是那个投篮的背影，线条挺准的。
不过下次可以画正面，我不介意当模特。
"林一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抓起相机就往楼梯口走，连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都忘了拿。
身后传来江熠的笑声，混着风穿过天台栏杆的声音，像根羽毛轻轻搔在他心上。
晚自习前，林一发现自己的桌洞里多了样东西——那瓶被他落在天台的矿泉水，瓶身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江熠龙飞凤舞的字迹："函数公式我抄下来了，谢了学霸。
"便利贴的角落，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嘴角扬起的弧度，和江熠本人笑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一捏着那张便利贴，指尖能感觉到瓶身残留的凉意。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和王浩打闹的江熠，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转过头，冲他比了个投篮的手势，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教室里的灯一盏盏亮起。
林一低下头，把那张便利贴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里，就在那页画着背影的速写旁边。
他拿出数学练习册，准备继续做题，却发现自己的指尖，还残留着早上碰到江熠手背时的温度，烫得让他有点心慌。
草稿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写下了一行很小的字，又被用力划掉了。
隐约能看出是"sin(π+α)=-sinα"，只是等号后面的符号，被划得格外重，像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