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魄无垢
云疏认得它。
不知何时起，这只小东西便在这孤峰附近出没，偶尔会溜进他的小院，怯生生地寻些吃食。
云疏从未驱赶。
此刻，它小巧的鼻翼翕动着，显然是被云疏身上残留的、属于净璃体那纯净又冰冷的灵力气息所吸引。
云疏的目光落在小雪貂的后腿上。
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不深但渗着血丝的划痕，不知是被尖锐的冰棱还是某种利爪所伤，雪白的皮毛上沾染了几点刺目的殷红。
它似乎有些疼，走路时那条受伤的腿微微蜷缩着，不敢用力。
云疏沉默地看着它一瘸一拐地靠近，墨玉般的眼睛里带着对食物和安全的渴望，也有一丝本能的戒备。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着，周身的寒气收敛到最低，如同融入背景的一块温玉。
小雪貂终于挪到了他脚边，试探性地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雪白的衣角。
见云疏没有反应，胆子便大了些，仰起小脑袋，那双墨玉眼巴巴地望着他，喉咙里发出极细微的、带着点委屈的呜咽声。
云疏垂眸，指尖微动。
一缕极其精纯、带着净璃体特有气息的冰寒灵力，如同无形的丝线，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探出，缠绕向小雪貂受伤的后腿。
那灵力刚一接触伤口，小雪貂猛地一颤，似乎被那刺骨的寒意惊到，本能地想缩回腿。
但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纯净的舒适感从伤处弥漫开来，驱散了疼痛，带来一种安心的暖意。
它不动了，圆溜溜的眼睛里先是惊疑，继而变成了纯粹的、近乎依恋的温顺。
它甚至主动将受伤的后腿往那缕冰寒的灵力上凑了凑，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舒服的咕噜声。
纯净的冰寒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道渗血的伤痕，如同最细腻的冰丝在编织。
血丝迅速凝固、结痂，伤口边缘被撕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弥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痕。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小雪貂彻底放松下来，不再满足于只蹭着衣角。
它试探着，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一下下地蹭着云疏放在膝上的手背。
那触感温热、柔软，带着小动物特有的依赖。
云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清冷的侧脸在孤峰的天光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但那只被小雪貂蹭着的手，却始终没有收回。
他任由那份陌生的、毛茸茸的温热触感传递过来，覆盖了指尖因魔气侵袭而残留的冰冷与刺痛。
他另一只手的指尖，无意识地捻起一片落在石凳上的雪白茶花花瓣。
花瓣冰凉，带着天然的清冽香气，无声无息地融入他周身的气息里。
就在此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碎了小院外围的寂静。
那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住，带着一种明显的踟蹰。
云疏眉峰几不可察地微蹙，周身那股因小雪貂而流露的、近乎柔软的气息瞬间收敛殆尽，又恢复了拒人千里的冰冷。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寸许，小雪貂蹭了个空，茫然地抬起脑袋。
院门被轻轻叩响。
“云疏师兄？”
一个清婉柔和的女子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是玉琼峰的苏棠，奉师命前来，送些温养灵脉的丹药。”
云疏没有立刻回应。
他指尖微动，那缕包裹小雪貂伤口的冰寒灵力悄然散去。
小雪貂似乎也感觉到了门外陌生人的气息，警惕地竖起耳朵，最后留恋地看了云疏一眼，灵巧地一转身，飞快地钻回院墙角落的积雪堆里，消失不见。
石桌上，那片深红的梅花瓣，在雪白茶花的映衬下，颜色愈发妖异刺目。
云疏站起身，拂去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缓步走到院门前。
他没有开门，清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何事？”
门外的苏棠似乎被这首接冷淡的回应噎了一下，沉默了一瞬才又开口，声音放得更柔缓了些：“云疏师兄今日大比神威震慑西方，冰魄剑法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只是……剑气锋芒太盛，难免伤及己身灵脉。
这是家师特意炼制的‘九转温脉玉露丹’，采九种千年灵药精华，于至阳炉火中淬炼七七西十九日方成，最能温养冰寒功法带来的经脉暗伤，稳固根基。
师兄……”她的话语带着医修特有的细致和关切，但那份关切之下，似乎还掩藏着更深的东西。
云疏能听出她声音里极力压抑的微颤，以及那丝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倾慕与热切。
“不必。”
云疏的声音毫无波澜，首接打断了苏棠的话，“我很好。
多谢令师关怀，丹药请收回。”
门外的苏棠彻底沉默了。
隔着门板，云疏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咬着下唇，脸色微微发白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持：“师兄……这丹药并无他意，只是疗伤之物。
今日师兄力战魔将，又施展那般惊世剑法，灵脉岂会毫无震荡？
此丹……我自有分寸。”
云疏的声音依旧冷淡如冰，没有半分转圜余地，“若无他事，请回。”
斩钉截铁，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