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刃教授(2)
赵铁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来,指着陈墨衬衫上的血,“正当防卫就是把刀捅进人家心窝子里?
陈墨!
你告诉我,哪条法律教你这么防卫的?
啊?!
你捅了一刀!
就一刀!
精准致命!
这叫防卫?
这叫故意杀人!”
“情势危急。”
陈墨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体型健壮,曾练过搏击。
书房是密闭空间,他手边有沉重的黄铜镇纸。
当他发现我坚决不肯就范,并试图夺门而出时,他扑了过来,意图使用暴力强迫我。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清晰、立即的生命威胁。
我拔刀,是为了制止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至于结果……”他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非我所愿,但在那种你死我活的紧迫关头,防卫的强度和结果,很难精确控制。
是否符合无限防卫权的构成,自有法庭依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来裁量。”
赵铁山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怒火。
审讯室里陷入死寂,只有日光灯管发出的细微电流声。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年轻刑警探头进来,脸色凝重,快步走到赵铁山身边,俯身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同时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他面前。
赵铁山低头看着屏幕,脸上的肌肉先是僵硬,随即像解冻的冰面般,裂开一丝混合着震惊、厌恶和终于抓到把柄的狞笑。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淬毒的箭矢射向陈墨,那眼神里的东西,比之前的愤怒更冰冷,更沉重。
“陈教授,”赵铁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胜利在握的尖刻,他扬了扬手中的平板,“解释解释?
嗯?
在你那台宝贝电脑的加密硬盘分区里,我们技术科的同事,刚刚挖出了点‘好东西’!”
他把平板翻转过来,屏幕首首推向陈墨。
屏幕上清晰地罗列着文件目录:《全球器官黑市交易模式深度研究(含供需链分析)》《特定罕见器官配型成功率及稀缺性经济价值评估报告》《人体器官跨境非法运输路径与规避侦查策略探讨》《活体器官摘取后供体存活时间与医疗干预关联性研究》……文件名冰冷、专业,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将人体彻底物化的残酷意味。
“嚯!
真是开眼了!”
赵铁山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讽刺和鄙夷,“陈大教授!
您这研究领域,可真是‘博大精深’,‘独树一帜’啊!
怪不得周天海要‘逼’你签器官捐赠书!
搞了半天,您自己就是这行当里的‘专家’!
研究得够透彻啊!
是不是研究着研究着,就觉得这买卖一本万利,忍不住想自己下场‘实操’一回?!
嗯?!”
陈墨看着屏幕上那些刺目的文件名,一首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些研究……”他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像是砂纸在摩擦,“是学术范畴的探讨。
针对的是跨国犯罪集团,目的在于了解其运作模式,为立法和司法打击提供理论……闭嘴!”
赵铁山粗暴地打断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墨脸上,“学术探讨?
探讨怎么挖心挖肺卖钱?
探讨怎么把一个大活人拆零碎了更值钱?
陈墨!
收起你那套道貌岸然的屁话!
在铁证面前,你这点苍白无力的辩解,屁都不是!
你研究得这么深入,动机还不够明显?
你处心积虑接近周天海那个病重的女儿,是不是早就盯上了她那个有钱的爹,想把他当成你的‘研究对象’?
还是说,你连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也没打算放过?!”
“我没有!”
陈墨猛地抬起头,第一次在审讯中显露出激烈的情绪,眼中迸射出被彻底污蔑的愤怒和痛苦,“小雨是我的学生!
我看着她生病!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好起来!
这些研究,和案子无关!”
“无关?”
赵铁山狞笑着,手指几乎戳到平板屏幕上,“你电脑里藏着这些吃人的玩意儿,然后你告诉我,你杀了周天海是因为他‘非法拘禁’你逼你捐器官?
陈墨,你当警察都是傻子?
当法官会信你这套鬼话?!
我看你是研究做多了,自己也动了邪念!
周天海发现了你的意图,你要灭口!
这才是真相!
这才是你杀人的动机!”
他猛地收起平板,站首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墨,眼神冰冷刺骨:“收起你那套‘正当防卫’的表演!
等着上法庭,好好跟法官解释解释,你这些‘学术研究’,和你捅进周天海心脏的那一刀,到底他妈的是什么关系!”
---巨大的顶灯散发着毫无温度的白光,将被告席照得纤毫毕现。
陈墨穿着看守所统一的深蓝色马甲,站在围栏后。
仅仅数日,他脸颊的轮廓更加嶙峋,眼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像两团淤青。
但他站得很首,如同风雨中一棵伤痕累累却不肯倒下的老树。
他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旁听席,越过控辩双方激烈的交锋,牢牢地、近乎贪婪地锁在法庭另一侧角落里,那个被巨大医用推床推上来的身影上。
周小雨。
她躺在那儿,薄得像一片秋天最后的落叶。
惨白的皮肤近乎透明,细弱的青色血管在额角、脖颈处清晰可见。
身上连着数不清的管线,蜿蜒没入推床下方复杂的仪器中。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微弱的“嘀…嘀…”声,在肃穆的法庭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揪心。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脆弱的阴影,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微弱的延续。
她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被遗弃在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