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推开车门,山风带着松针的气息灌进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汽笛声。
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该有汽笛,就像后备箱里那只铜制罗盘,指针本该指向北方,此刻却固执地往反方向倾斜,边缘的刻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
“1957年,这里失踪过一支地质队。”
陈默用匕首撬开罗盘背面的盖板,露出里面缠绕的铜丝,“七个人,带着相同的罗盘,最后只找到三顶帐篷,帐篷里的睡袋叠得整整齐齐,就像刚有人离开。”
他突然按住林深的手,把罗盘贴在他的手腕上,“试试能不能听见声音。”
冰凉的金属触到皮肤的瞬间,林深听见了海浪声。
不是山间溪流的哗哗声,是带着咸腥味的、裹挟着暴雨的浪涛声,还有人在浪涛里说话,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方言,反复念叨着“岛在动”。
他们在山腰的废弃气象站找到地质队的遗物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铁锈色。
墙角的铁柜里堆满了笔记本,其中一本的最后一页画着幅地图,标注着“黑礁湾以东三十海里,会移动的岛屿”,旁边用红笔写着串经纬度——和林深祖父航海日志里的符号翻译结果完全一致。
“这不是普通的岛屿。”
陈默指着地图上的岛屿轮廓,那形状像枚倒置的船锚,“档案里称它为‘回声岛’,每次出现都会带走一批人,但五十年前突然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他突然停顿,侧耳听着窗外的风声,“不过现在,它好像回来了。”
当晚林深做了个溺水的梦。
他穿着祖父的船长制服,在“海蛇号”的船舱里挣扎,海水从门缝涌进来,漫过脚踝、膝盖、胸口。
他抓起床头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正西方向,那里的舱壁上写着行血字:“钥匙在第三十七个浪头里”。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左手背上多了道红痕,形状像枚钥匙。
床头柜上的航海日志自动翻开,1943年7月16日的空白页上,慢慢浮现出祖父的字迹:“看见岛屿在发光,像被无数鱼群托着移动,船员们开始消失,从最年轻的水手开始……”林深盯着手背上的红痕,指尖轻轻触碰,刺痛感顺着神经传来。
他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深沉,可远处山峦的轮廓,却让他莫名想起地质队地图上“回声岛”的形状。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林深知道是陈默,这个神秘的档案馆研究员,似乎永远在追逐着与岛屿相关的线索。
他拿起桌上的罗盘,想起白天贴在手腕时听到的海浪声和方言,决定跟过去看看。
赶到盘山公路抛锚处,陈默正蹲在车旁,用手电筒照着车底,眉头紧皱。
林深走过去,罗盘在他手中突然发烫,指针再次失控般摆动,最后指向山腰方向。
“又有新发现?”
林深晃了晃罗盘,陈默首起身,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刚才在车底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枚锈蚀的徽章,同样是“海蛇号”的三钥匙标记,只是更破旧,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两人顺着罗盘指引,再次朝废弃气象站进发。
山间雾气渐浓,每走一步,林深都感觉罗盘的牵引力更强,手背上的红痕也愈发灼痛。
到了气象站,铁柜后的门己经被陈默撬开,门缝里透出幽微的光,像是深海里的磷火。
林深深吸一口气,迈进门槛,里面是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滴落声像是倒计时的钟摆。
通道尽头,是间狭小的密室,中央摆着七具石棺模样的容器,上面刻着与“海蛇号”船徽相似的钥匙纹路。
陈默快步上前,用手电筒照亮石棺,其中一具的棺盖上,放着本笔记本,封面写着“地质队日志”。
林深翻开日志,第一页日期是1957年7月15日,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扭曲:“岛屿出现了,它在吸收我们的……锚链在爬,钥匙在响,不能让它……” 日志边角,夹着张照片,是七名地质队员站在岛屿前,每个人胸前都别着银色钥匙徽章,背景里的岛屿,正散发着荧荧绿光,与祖父日志里“会发光的岛屿”描述如出一辙。
此时,通道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细蛇爬行。
林深和陈默对视一眼,手电筒光束扫过,只见墙壁缝隙里,银白色的锚链正缓缓探出,链环上的铜铃轻响,仿佛在呼应他们身上的钥匙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