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觅食求生，暗夜微光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的深海里，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被剧烈的头痛和五脏六腑的钝痛拖拽着下沉。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下砂砾，干渴的感觉像藤蔓般缠绕着神经，勒得他喘不过气。
“水……食物……” 求生的本能如同狂风中的最后一点火星，顽强地燃烧着。
复仇需要力量，而这力量，必须从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中重新榨取出来。
他咬着牙，用手肘支撑着，一点点将自己沉重的上半身从冰冷的地板上拖离。
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意识。
靠在冰冷的床沿喘息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双腿如同灌了铅，虚浮无力，每一步都伴随着肌肉的哀鸣和骨骼的酸涩。
高烧似乎退了，留下的是被掏空般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酸痛。
他扶着墙壁，艰难地蹭到衣柜前，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裤，过程依旧是一场搏斗，汗水浸湿了额发。
深夜十一点多。
老旧筒子楼的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声控灯在他沉重的脚步声中忽明忽灭。
推开单元门，凛冽的夜风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衣衫，激得他浑身剧颤，牙齿咯咯作响。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模糊闪烁，映衬着这片破败区域的黯淡。
目标清晰——老王便利店。
记忆里，就在事发路段斜对面，距离他的出租屋不过两个街口。
这不仅是最近的补给点，更是他意识深处那个微弱火花的源头——那个可能存在的摄像头！
他佝偻着背，双臂紧抱，步履蹒跚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脚底板像是踩在棉花和碎石混合的地面上。
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发花。
他走走停停，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喘息，每一次停顿，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疲惫地跳动。
终于，那个熟悉的招牌出现在视线中——“老王便利店”。
招牌有些旧了，霓虹灯管缺了一段，在夜色中闪烁着“王便店”三个字。
店面不大，卷闸门半拉着，只留出供人进出的高度，透出里面白炽灯的光线。
和远处灯火通明的连锁便利店不同，这里透着一股老旧社区小店特有的、略显昏暗和杂乱的烟火气。
顾云起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不适，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门框上挂着的铜铃发出一声喑哑的“叮当”。
店内灯光不算明亮，货架排列略显拥挤，上面堆满了各种日用杂货、烟酒零食。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烟草、廉价香皂、油炸食品和灰尘的味道。
一个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穿着深色旧夹克的男人正坐在收银台后的小板凳上，就着一碟花生米和一盘所剩无几的卤猪耳，小口抿着二锅头。
他脸色微红，眼神有些浑浊，正是店主老王。
听到门响，老王抬起头，醉眼惺忪地看向门口。
当看清进来的是顾云起时，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慌乱，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猛地灌了一口，试图掩饰过去。
顾云起将老王这一瞬间的异常尽收眼底。
他心头微动，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锐利，整个人显得更加疲惫和虚弱。
他无视了老王的目光，目光快速扫过店内，同时大脑高速运转：首要目标：食物饮水。
他的视线迅速锁定在冷藏柜里的盒装牛奶、散装面包区、以及旁边水果筐里几个表皮发皱的特价苹果上。
顶级营养学知识瞬间计算出最优性价比组合。
次要目标：观察环境与人。
摄像头： 他状似无意地扫向门口上方——果然！
那个圆形的、对着马路方向的家用摄像头就固定在门框内侧上方，红灯微弱地亮着，显示正在工作！
角度……他的大脑如同精密仪器，结合店门位置和记忆中的事发点，瞬间推演出其视野范围——极有可能覆盖到面包车停留和老人倒地的区域边缘！
这让他心头一振。
老王状态： 对方明显的紧张和借酒掩饰的姿态，印证了他的猜测——老王知道内情，而且很可能受到了威胁或收买！
“咳…咳咳…” 顾云起适时地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身体微微晃动，扶着旁边的货架才站稳，整个人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老王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又闷头喝了一口酒，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顾云起。
顾云起扶着货架，步履艰难地走到冷藏柜前，拿起一盒打折的纯牛奶（4.5元）。
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微振。
又走到面包区，拿了一袋最普通的切片面包（3元）。
最后，在水果筐里挑了两个最便宜的蔫苹果（1.5元/个，合计3元）。
总计：10.5元。
他拿着东西，一步步挪到收银台前，将东西放在玻璃柜台上。
他的手指因为寒冷和虚弱，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老王放下酒杯，看着柜台上那些沾着汗渍的硬币，又看看顾云起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那双深陷下去、布满血丝却异常沉静的眼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闷闷地叹了口气，动作有些僵硬地拿起扫码枪。
“牛奶4块5，面包3块，苹果…两块五一个，算你两块一个吧，两个西块。”
老王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他刻意压低了苹果的价格，“一共……十块五。”
他快速扫完码，把价格报给了顾云起，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始终不敢与顾云起对视。
顾云起默默地将东西装进老王递过来的廉价塑料袋里。
拎起袋子的瞬间，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强忍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扫码付款后，“谢…谢。”
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这是他进入店里后说的第一句话。
老王似乎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更加复杂，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飞快地低下头，又去拿他的酒杯。
顾云起不再停留，拎着那袋沉甸甸的“希望”和初步确认的“线索”，转身，一步一步，异常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推开玻璃门，重新走进了寒冷的夜色中。
门上的铜铃再次发出一声喑哑的“叮当”。
门关上后，店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老王没有立刻去碰酒杯。
他呆呆地看着那扇关上的玻璃门，看着门外那个在寒风中佝偻着背、步履蹒跚的瘦削背影渐渐走远，最终消失在街角的黑暗中。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有挣扎，有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半杯二锅头，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和沉重。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张强，还是在骂这该死的世道，又或者，是在骂自己。
门外，寒风依旧刺骨。
顾云起拎着袋子，靠在老王便利店外墙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
冷汗浸透了后背，夜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他握着袋子的手，却异常稳定。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再次扫过门框上方那个不起眼的摄像头，红灯在夜色中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
角度确认。
状态确认（工作）。
老王反应确认（异常、恐惧）。
冰冷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食物有了。
目标，也锁定了。
老王便利店……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店，将成为他撕碎谎言、撬动命运的第一个支点。
下一步，就是如何让这沉默的摄像头，开口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