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泽的手指刚触到书箱把手,我突然想起昨天特意塞进侧袋的柠檬糖。是他喜欢的那种硬糖,
透明糖纸裹着淡黄色的糖块,阳光底下会折射出细碎的光。他总说吃这个能提神,
尤其是晚自习困得点头的时候。“等下。” 我蹲下去翻找,指尖蹭过几本练习册的边角,
终于摸到糖纸的褶皱。递给他时故意装作随意:“路上吃,堵车的时候含着玩。
” 他接过去的瞬间,糖纸在两人掌心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心跳漏拍的重音。
书箱被他扛在肩上时微微下沉,衬得他本就单薄的肩膀更显嶙峋。
我跟在后面数他背包带勒出的骨节,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自由活动,他穿着白色短袖投篮,
阳光把肩胛骨的形状拓在后背,像两只收拢的蝶翼。
当时我还跟闺蜜嘀咕:“他是不是把饭钱都省来**鞋了?
”教学楼到校门的路好像被谁拉长了。初夏的风卷着白玉兰的香气扑过来,
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我盯着他后颈那截露出的皮肤,突然发现他耳后有颗很小的痣,
以前怎么没注意过?“你集训的地方…… 离市区远吗?” 他突然停下脚步,
书箱在肩头晃了晃。我差点撞上去,慌忙扶住他的胳膊 —— 触感比想象中更硬,
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摸到肌肉的轮廓。“坐高铁要两个小时呢。” 我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假装看路边的宣传栏,“听说那边管得严,手机可能要上交。” 话音刚落就后悔了,
这话听起来像在暗示什么,脸颊瞬间热起来。他 “哦” 了一声,没再追问。
直到校门口看到来接我的车,他才把书箱放进后备箱,
手指在糖纸上来回摩挲:“周末…… 能偷偷带手机吗?” 阳光落在他睫毛上,
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突然发现他的瞳孔是浅褐色的,像浸在水里的琥珀。“不知道诶。
” 我拉开车门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我手心。是枚银色的书签,
形状像片银杏叶,边缘被磨得很光滑。“我妈去年去苏州带的,说能压惊。” 他挠挠头,
耳尖红得厉害,“画画累了就看看,别总熬夜。”车子启动时,我从后视镜里看他站在原地。
校服被风掀起一角,手里还捏着那包没拆开的柠檬糖。直到拐弯处的香樟树挡住视线,
我才摊开手心 —— 银杏书签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是我们学号的最后两位数字,
连在一起正好是 “17”。集训营的月光集训营的宿舍在顶楼,
窗户正对着一片废弃的操场。第一晚躺在硬邦邦的铁架床上,我摸出那枚银杏书签,
突然想起仝泽说他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时被银杏叶盖住脸。
当时我笑得直拍桌子:“原来你从小就这么野啊?”凌晨三点被隔壁画室的哭声吵醒。
是个短发女生把画板砸在地上,颜料溅满洁白的石膏像。我抱着膝盖坐在窗边,
看见月亮把操场的铁丝网照成银色的网。手机被收在教务处,
只有每周三傍晚能领回来用一小时。第一次拿到手机时,屏幕上跳出来十七条消息,
全是仝泽的。从 “报道顺利吗” 到 “今天日语课仲老师又点名了”,
最后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是不是没领到手机?”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半天,
最终只回了句 “刚拿到”。没过三秒就收到回复,
是张照片 —— 他把我的日语笔记本摊在课桌上,用红笔把我标错的假名一个个圈出来,
旁边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猫。“班长帮你收作业时翻到的,” 他紧接着发过来一行字,
“我猜你肯定忘了复习。”画室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我盯着那张照片笑出声音。
旁边的女生凑过来看:“男朋友?” 我慌忙按灭屏幕,心脏却像被画笔戳了一下,
颜料在胸腔里晕开大片的红。那天晚上破天荒梦到日语课。仝泽还坐在我前面,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发梢跳舞。我伸手想扯他的衣角,却摸到一片冰凉的颜料管。
惊醒时发现枕头湿了一小块,窗外的月光正顺着窗帘缝隙爬进来,
在地板上拼出银杏叶的形状。第二周收到他寄来的包裹。拆开时掉出半包柠檬糖,
还有本《梵高传》。扉页上用铅笔写着:“你说想考的那个美院,
去年录取线是 582 分。” 下面画了道横线,
旁边标着他自己的模拟考分数 ——615。集训营的日子像被揉皱的画纸,
重复的素描、色彩、速写填满每分每秒。但每周三傍晚的一小时成了固定的期待。
他会拍教室窗外的晚霞给我看,
说 “今天的云像你上次画砸的那幅海浪”;会发语音读日语课文,
故意把 “さよなら” 读成平舌音逗我笑;有次甚至发来段吉他弹唱,
背景里能听到同桌在喊 “仝泽你能不能别秀了”。五月末的某天,
他突然说:“仲老师问你要不要回来参加期末汇演。” 我握着手机跑到天台,
风把头发吹得乱舞。“我们班要合唱《未闻花名》,” 他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
“我练了好久的和声。”夕阳把天空烧成橘红色,远处的塔吊正在缓缓转动。
我对着话筒说:“可是这边有模拟考啊。”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笑了:“也是,
那我录下来发给你。” 挂电话前,他突然补了句:“我把你的座位留着了,就在我旁边。
”画室里的秘密模拟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把画具摔在地上。色彩静物的分数低得离谱,
老师用红笔在试卷上写:“太拘谨,像被框住的鸟。” 蹲在地上捡碎掉的颜料盘时,
指甲被划出血,突然很想听听仝泽的声音。晚上偷偷借了室友的备用机,
刚拨通就被他接起来。“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一下子绷紧,背景里传来翻书的沙沙声,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眼泪却掉得更凶,把手机听筒都打湿了。
“我明天请假过去。” 他说得干脆利落,“正好我妈给我寄了粽子,带给你当宵夜。
” 我慌忙阻止:“别来!来回要四个小时呢!
” 他却在那头轻笑:“反正我这周的卷子都改完了。”挂了电话才发现,
室友正举着手机偷拍我。“脸红得像番茄,” 她把照片塞给我看,“还说不是男朋友?
” 我抢过手机删掉,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的糖块,慢慢化出甜意。第二天傍晚,
仝泽真的出现在集训营门口。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背着黑色双肩包,
额头上还带着赶路的薄汗。他从包里掏出保温桶,
打开时冒出糯米混着粽叶的香气:“我妈说放了蜜枣,你爱吃的那种。
”我们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分粽子,风把他的话吹得七零八落。他说班里换了新的黑板报,
画的是我临走前设计的图案;说物理老师提问时总叫我的名字,
发现没人应才反应过来我走了;说上周下雨,他帮我收了晾在阳台的校服,
现在还挂在他宿舍的衣柜里。“你画画的时候,” 他突然指着我沾着油彩的手指,
“是不是总爱咬着下唇?”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有次晚自习画速写,他转过来借橡皮,
正好撞见我对着模特咬嘴唇的样子。当时脸红得差点把画板扣在脸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
他从包里拿出个素描本。翻开的那页画着个女生的背影,坐在画架前,
窗外的月光把轮廓描成银白色。“上周梦到的,” 他把本子往我这边推了推,
“不知道画得像不像。”我摸着画纸上细腻的线条,
突然发现女生的马尾辫上别着枚银杏叶发卡 —— 那是我临走前在学校门口买的,
当时还跟他抱怨说 “做工好差”。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滴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喂,
” 他伸手想擦我的脸,手到半空又缩了回去,“别弄脏画……” 话没说完就被我抱住了。
他的肩膀果然很硌人,隔着薄薄的 T 恤能摸到脊椎的形状。但后背很暖,
像揣着个小太阳。我把脸埋在他肩胛骨的凹陷处,闻到淡淡的柠檬糖味道。“仝泽,
” 我闷闷地说,“你好像瘦了。”他的手迟疑地落在我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那等你回来,” 他的声音在胸腔里震动,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多喂我几顿饭好不好?”远处的画室传来收工的哨声,有同学举着手机往这边照。
我慌忙松开他,却被他反手拉住。“赵凡,”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等你回来参加汇演,好不好?”未唱完的合唱六月中旬的期末汇演,我终究还是没能回去。
模拟考的成绩勉强够到录取线,老师说最后三周至关重要。那天晚上仝泽发来视频,
镜头晃得厉害,应该是在后台。“我们要上场了,” 他把手机举高,
能看到班里同学穿着统一的白色 T 恤,“你看,你的座位空着呢。
” 镜头扫过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面摆着只银杏叶形状的气球。音乐响起时,
他突然把手机塞给旁边的同学。屏幕里能看到他站在队伍最左边,拿着话筒的手指骨节分明。
前奏结束的瞬间,他的声音混在合唱里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