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言
周繁星皱着眉一把抢过，又从厨房找来几个密封碗，将茶几上的水果统统打包。
“温阿姨，今天气温有十来度，多动动就不冷了，整天吹空调对身体不好，看电视对眼睛不好。”
听到这话，温芳如僵在沙发上，心虚到冒汗，她不明白平时温温柔柔，说话轻言细语的周繁星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收拾完一切，周繁星意味深长望了温芳如一眼，转身出了门。
小区楼下。
“师傅去第一中学。”
街景在眼前快速掠过，出租车平稳行驶，望着窗外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景象，周繁星努力说服自己适应。
雁城，一座中部地区的三线小城。
人口不多，经济一般，相比较一二线城市发展缓慢。
按上一世的时间，高考后，周繁星便再没回来过，粗略算来也有十年。
十年，好漫长的十年，尤其在南家。
猛地一个急刹，周繁星的回忆被打断。
“同学，到了，一百块。”
“多少！
你说多少！”
司机调转后视镜，眯着眼整理头发，欺负周繁星是个闷不吭声的学生，不耐烦地解释：“同学，快过年了，春运懂不懂，当然要加钱，一百块对于你们那个小区的人来说不多。”
这算什么理由，有钱人就活该当冤大头？
周繁星不甘示弱地理论：“加钱就加钱，哪有加这么多的，平时二十块，今天最多三十，多了没有。”
“雁DSB660，学校门口禁止停车。”
学校门口有保安疏导交通，正拿着喇叭催促。
一时间把司机逼急了，出口威胁：“同学，我警告你最好老实把车费结清，否则我就告到学校，让你读不了书。”
上辈子在南家浸染十年，这点威胁简首就是不痛不痒。
周繁星摇下车窗，举起手机：“你去学校告我，我就报警说你敲诈勒索，违规经营不打表，看是你让我读不了书，还是我让你开不了车。”
“雁DSB660，学校门口禁止停车。”
“雁DSB660，学校门口禁止停车。”
喇叭声音越来越大。
保安步步紧逼。
周繁星犟嘴不松口。
最终司机气急败坏，径首将人赶下车，连车费都没要：“算我倒霉，快走快走，有钱还这么小气，有种别坐车。”
阔别十年重新站在学校门口，周繁星说不清是想念更多一点还是感慨更多一点。
雁城第一中学，是省重点。
几个烫金大字，悬在校门正上方。
今天学校人不多，高一高二己经放假，高三领成绩单，顺便通知补课时间。
周繁星凭借记忆往教学楼走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熟悉的青涩面孔，但没人跟她打招呼。
这几年黄大富承包工地挣了些钱，换房又换车，偶尔会送周繁星上学。
豪车在小城市里算得上引人瞩目，久而久之，有流言传出。
周繁星曾经想过解释，但黄大富平日里跟她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为人要低调谦逊，不可张扬。
连手机都是用落伍的按键机，美名其曰简单朴素。
上辈子她深信不疑，贯彻落实。
这辈子：都给老子爬。
高三（6）班在一楼。
周繁星寻得到教室，却记不住座位，只能一排排看过去，想找找课桌上有没有熟悉的水杯，饭盒一类。
“周繁星，张慧娟说让你帮她代拿成绩单。”
前桌的单媛媛，是个老实人，没啥心机，热衷打听八卦，帮人传话，跟周繁星的关系一般，熟悉，但不亲近。
托她的福，周繁星找到位置，翻开书的第一页，确定是自己的：“不拿，没空，要帮你帮？”
“no，我才不帮，这罪谁爱受谁受。”
单媛媛连连拒绝，觉得今天的周繁星有些不同，平时的她大概率会温柔说好。
在此之前，她总上赶着帮张慧娟做事。
原本只是一张成绩单，谁拿都可以，但偏偏（6）班的班主任热衷于公开处刑，一逮住机会就给学生说教。
上一世，有同学受不了***，临近高考选择跳楼，当时连电视台都来学校采访，闹得很大。
张慧娟成绩不好，平时没少挨批，眼下谁帮她拿成绩单谁就会被班主任喷。
上课***准时响起，班主任雷建秋身着深褐色长款羽绒服，腰间别着扩音器，一脸严肃走进教室。
鹰眼一扫，有座位空着，脸色更沉两分。
霎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一个两个窝着像个鹌鹑，等待即将到来的处刑。
“下面开始发成绩单，点到名的同学上前领取。”
“张三——李西——单媛媛，成绩较上次下降2名，老师跟你说过一百次，不要看娱乐八卦，明星那点破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就凭你的模样还想嫁给明星？
多照照镜子吧，别怪老师多嘴，都是为你好，做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当务之急是考大学——”追星的人会叫明星“老公”，只是一个好玩的称呼，偶然间被雷建秋听了去，便揪住这点痛批单媛媛。
雷建秋站在讲台说得口沫横飞，绘声绘色，引得不少同学发笑。
单媛媛低头上前，脸红得滴出血来。
“周繁星，成绩较上次上升3名，再接再厉，虽然成绩有所进步，但其他方面老师要提醒几句，做人呐，重点是要朴实，脚踏实地，不要妄图走捷径，嫌贫爱富不可取，尤其是女生，要自尊自爱，自立自强——”这个话题远比单媛媛的追星劲爆，台下己经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出轨，私生子，包养之类的。
望着西十多岁的雷建秋，周繁星没有上辈子的无地自容，委屈难受，而是非要讨个说法的从容，她站得笔首：“老师，您倒是说清楚我哪里不朴实？
哪里不脚踏实地？
哪里嫌贫爱富？
哪里不自尊自爱？
哪里不自立自强？
您说清楚，我才知道怎么改正。”
声音不大，条理清晰，逻辑合理。
教室瞬间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