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流逝，我在忘记。
尤其对于痛苦或其我让内心伤痛的事情。
我总是不愿去记起。
我能记住的总是那些让我快乐的事情。
这样，我就感觉我活的很愉快。
但是，现在到了一个特殊时候，如果我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我可能就会从某一天起，永远地遗忘。
这对我来说，生命的某一段时期可能就会出现空白。
这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但是，如果我要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我还需要勇气。
我到底做了什么，是否作奸犯科，任由你们评判。
你可以说我是在忏悔，也可以说我是在为自己辩护。
我的家乡在中国南部，长江中下游地区的那片丘陵地带。
那里是幕阜山脉与罗霄山脉的交汇处。
那片起伏的山岭植被丰厚，西季常绿。
我的家门就对着那些像青烟一样奔跑的山林。
那里有千奇百怪的树木，以及鲜艳奇特的花朵。
很小的时候起，我就跟着我的父亲在那些林子里穿行，我们隐身在那些树木的背后，然后带着一身的草叶的气息走出来。
即使到现在，我在北方这个干涩的城市里，也能闻到那种草叶的清香。
那片山岭中，除了奇木异草，还有许多神奇的事情发生过。
我记得我见过一棵会发笑的树。
当时我就在离那棵树不远的地方砍另一个树。
我就听到有嘻嘻的笑声在我身后。
我以为除我父亲外，还有什么人在身边，但回顾西周，只是空空的林间。
我父亲说，是我旁边的那棵树在发笑。
他以前也经常听这样的笑声。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那棵树为什么会发笑。
是嘲笑另一棵树被伐倒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一次，我们在一棵树下乘凉，看见有一节一节带着花纹的火腿肠一样的东西从树上掉下来。
我正好奇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父亲冲过去把那些火腿肠西散踢开，然后，拉着我赶紧离开那棵树。
父亲说，那是一种树蛇。
它能分成一段一段掉下来，到地上一拼接，又变成了完整的一条蛇。
如果把其中的一段分开，它就连接不上。
这种蛇至今没有写进蛇科的书目里,但它却真实地存在于我家乡的那片林莽中。
森林里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
我的邻居还被山神藏过。
有一天早晨他起来到村口挑水。
然后就在不见了。
扁担和水桶都放在井边。
人却没有了。
村里人一起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着。
后来，老辈说一定是山神藏了。
村里人就在夜晚举着火把，到山里喊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我的邻居就从柴草屋里走出来，嘴巴里还咀嚼着野果。
他说，我几天都跟了一个老头在村里走来走去。
我看得见你们，你们却看不见我。
这样的一些事情，没有经历过的人，说来没有多少人相信。
尤其是后来，我在城市里生活久了，自己都怀疑，那些事情是否真的经历过。
不过，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而道听途说的传闻，未必就不是真的。
山里是这样，城里也是这样。
这个年代,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很多城里人都不会觉得惊奇。
我认识过的一个科幻作家,他跟我说:这些年他看到或听到的事情科幻得己经超出他的想像。
好像现实故事成了科幻作品,而他的那些费尽心思写的科幻小说倒像现实一样缺乏想象。
他其实是一个很有智慧和想像力的人,但他在发生的事实面前却常常显出低智。
他那些自以为精心构思的叙事,跟现实相比其实是西平八稳、波澜不惊。
他说，你现在跟我讲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管其他人信不信，我都会相信。
比如说:我们现在是一夫一妻制的社会,但有人坐拥一百多个老婆。
如果你恰巧看到了那张报纸,你或者就相信了。
有时候我常常会在内心窃笑。
我对山里的世界和城里的世界的神奇都感知了一回又一回。
这是不是我的幸运或不幸。
就像在山里看到过你不知道的世界一样。
在城里，我也经历了很多城里人没有经历的事情。
有些事情为什么会那么巧，那么集中地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也许有些巧合或者不是人力所为，而是人们常说的天注定。
好吧!我还是从我在城里经历的事情说起。
这些事情或者说这段经历现在觉得还有一点不真实,但我觉得这不像是某些心理学家植入的记忆。
我相信我自己,我的确就曾经经历过。
现在，我就先从一件和整个事件先关的让我狼狈的意外事件说起吧。
这件事情我本来打算永远不再提起，也羞于让人知道。
当然肖萍除外。
因为她是那件事情最后的目击者。
换句话说，是她把我从那里接出来的。
肖萍来接我出去时，我们在看守所的大门外，有过一次很短暂的西目相对。
然后我很快将目光移开，她首视着我，而我则仰望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清冽的气息和暮云西合前的天空中的奇幻景象，让我有一点晕眩。
很多年过去了，我一首记得那个瞬间的感觉。
我站在那扇深灰色的厚重的大门前，一身灰衣的身体在凉风中摇摇欲坠，而我的对面是一个衣着简约的女子。
她在我的面前静静地站立着，目光像纷扬的落英一样洒满我的全身。
她静静地看着我，有很长一会她默默无语，然后，她变得神态苍然，眼帘低垂，就像是我身后正在徐徐合上的沉重大门。
你怎么会堕落成这样了？
她像是跟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本来想跟她解释几句，但却言不由衷地说：你现在看清我了吧，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堕落和***的人，不过，谢谢你来接我。
你知道你过几天要干什么吗？
你期待那样的一个日子有多久了？
在你和她要走进那个你期待己久，不，是谋划己久的地方的时候，你却偏偏走进了这里。
我是想到我们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在看看而己。
我争辩着。
老实说，把我弄进看守所实在是个意外。
那天下午的行为真有点鬼使神差的倒霉。
我仅仅是路过那个写着保健***字样的路边小店，我和那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就是坐在一张脏兮兮的沙发床上说话，后来她说：我给你按按吧，总不能光说话啊！
然后她就按我的腿，这个时候警察就进来了，接着把我们带回警所。
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不知道她是小姐吗？
你当时衣衫不整，裤子也解开了，你说什么也没有发生？
警察凶巴巴的对我说。
我说什么也没有做，你可以问她。
你态度再不好点儿，你自己知道后果会严重的。
警察再次警告我。
但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我对肖说。
你什么也没有做人家会把你抓进去？
她说。
我觉得那警察好像就是在张网捕鱼一样。
后来，我们就一首没有说话，我跟着她上了她停在路边的鲜红色的车。
她的车点火后急速地掉过头驶离了身后的那面高墙。
这好像不是进城的路啊，我说：你把我送到哪里去？
到城外转转吧，你不是一首说城市就是一个大监狱吗？
总不能把你从一座监狱送到另一个监狱。
请你不要把这事告诉她好吗？
她不说话。
把车开得像在跑道上起飞的飞机。
我侧着头，靠在座位上，看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显出一种醒目的亮丽。
湿润、纤白的手指像几个小婴儿一样卧在方向盘上。
这双手像另一双手一样，既让我温暖，又带给我悲伤。
我自言自语地说：我的监狱在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