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煤棚子里的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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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拖着箱子,踩着冻得梆硬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家那栋筒子楼挪。

空气里那股子混合着煤烟、酸菜和铁锈血腥味的“家属院专属气息”顽固地钻入鼻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刚才公告栏上那行诡异浮现又凝固的血字——“领他进去!

坐炕上!

沏茶!”

——像冰锥一样扎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王寡妇1995年就死了,那3号楼的门,谁进去?

给谁沏茶?

“吱呀——”一声轻微的、带着湿气的摩擦声从旁边传来。

陈默猛地顿住脚步,警惕地侧头。

声音来自一个低矮的煤棚子门口。

棚顶的积雪被风刮下来一些,露出底下发黑腐朽的油毡纸。

棚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嘴。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佝偻的身影从煤棚的阴影里慢慢挪了出来。

正是老马头。

他依旧揣着袖子,狗皮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尖和紧抿的、干裂的嘴唇。

他动作有些僵硬,似乎刚从那个狭小阴暗的空间里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更浓烈的、陈年煤灰和潮湿霉味混合的气息。

老马头没看陈默,浑浊的眼珠首勾勾地盯着地面,仿佛地上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他慢吞吞地走到煤棚旁边那堵用碎砖头垒起来的、歪歪扭扭的矮墙边,背靠着冰冷的砖墙,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吐出一口白气。

那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而不散,像一小片惨淡的云。

“马叔?”

陈默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老马头像是被惊醒了,猛地抬起头。

浑浊的眼珠对上陈默的视线,里面翻腾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有警惕,有疲惫,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没应声,只是伸出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磨得锃亮的黄铜哨子。

哨子在他黝黑粗糙的手掌里,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天光。

他没有立刻吹,只是用拇指反复摩挲着哨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地把哨子凑到干裂的唇边。

“嘟——”又是一声短促、尖利、不带任何感情的哨音。

这声音比刚才在大门口听到的那声更清晰,也更冷,像冰凌碎裂。

哨音刚落,陈默就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不是外界的冷风,而是一种源自心底的阴冷。

就在哨音响起的瞬间,陈默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煤棚虚掩的门缝里,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像是一块悬挂的破布?

又像是一截苍白的手腕?

没等他看清,门缝里的黑暗似乎更浓稠了,那点晃动也消失了,只剩下死寂。

老马头吹完哨子,整个人像是耗尽了力气,后背更佝偻了,几乎要蜷缩进那件打补丁的劳动布夹克里。

他喘了几口气,带着浓重的痰音,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小…小鳖犊子…”他喘着,“刚…刚回来就瞎…瞎踅摸啥呢?”

陈默定了定神,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没踅摸啥,马叔。

这不回家么。”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试探:“刚才…大门口那喇叭,还有公告栏…闭嘴!”

老马头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尖锐。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陈默,里面的恐惧被一种近乎凶狠的警告取代。

“那破纸上的字,看就看了,甭琢磨!

一个字儿都甭琢磨!

当它放屁!

听见没?”

陈默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愣。

老马头喘得更急了,他左右飞快地扫视了一圈,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去。

他往前凑了半步,一股浓重的劣质烟草和汗味混杂着煤灰气息扑面而来,压低了声音,语速又快又急,辽西口音更重了,像连珠炮:“小兔崽子别犟!

你爹临走前没交代你?

这旮旯的规矩,懂的就活着,不懂的…哼!”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鼻音,“93年那会儿厂子还红火,澡堂子的水烧得滚烫…搓个澡能褪层皮,舒坦!

可后来呢?

后来王会计下岗了…人就不对劲了…”提到“王会计”,老马头的眼神明显飘忽了一下,带着一种深切的忌惮。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怀里的黄铜哨子。

“她总…总说澡堂那大镜子里头,照出来的不是一个人,是俩!

俩自己!

一个哭一个笑…后来咋样了?

嗯?

后来人没了!

就在澡堂子后头那废弃的锅炉房里…发现的时候…啧啧…”老马头摇着头,没再说下去,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显然那场景给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王会计…澡堂镜子…两个自己?

这跟公告栏上关于澡堂的第五条规则(“搓澡师傅问你话,掂量着答!”

)似乎隐隐对应上了。

“马叔,那澡堂…别他妈提澡堂!”

老马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劈叉了。

他死死盯着陈默,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警告:“特别是那蒸房!

记住喽!

不管里头多暖和,多舒坦,听见铃响就得出来!

多一秒都不能待!

上次3号楼二柱子就不信邪,非要在里头待够钟点,觉着自己体格棒,抗造!

结果呢?”

老马头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出来后,脖子上…就多了圈紫印子…那印子…那印子…”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自己脖颈上比划了一个圈,动作僵硬而诡异,“…跟澡堂子里那根生锈的、粗得吓人的铁水管…一个色儿!

乌紫乌紫的!”

铁水管?

紫印子?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澡堂见过那根巨大的、锈迹斑斑的主水管,冰冷坚硬,盘踞在蒸房外面,像一条冬眠的巨蟒。

“二柱子人呢?”

陈默喉咙发干。

“人?”

老马头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搬走了…说是去南方找他那个在深圳打工的爹享福去了…”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清晰的嘲弄和悲凉,“呵…享福?

他爹?

他爹94年就在砖窑厂那场事故里,跟煤渣子一块儿烧成灰了!

谁不知道?

就他自己不知道!

还整天念叨他爹在深圳给他寄钱呢…傻小子…”老马头最后那句“傻小子”说得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苍凉。

他不再看陈默,佝偻着背,像一截被风雪侵蚀的老树根,慢吞吞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的煤棚子挪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两排煤棚交错的阴影里。

风雪似乎更大了,卷着地上的雪沫子,打在陈默脸上,生疼。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像是冻住了。

老马头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扎进他的认知里。

公告栏的诡异血字。

澡堂镜子的两个倒影。

蒸房不能多待的警告。

二柱子脖子上乌紫的勒痕…还有那根锈迹斑斑、粗壮冰冷的铁水管…93年王会计下岗后的异常…94年砖窑厂事故死了二柱子的爹,可二柱子却坚信他爹在深圳…这一切混乱、诡异、透着浓浓死亡气息的信息碎片,在老马头那声短促冰冷的哨音背景中,疯狂地搅动着。

陈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滑的皮肤下,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冰冷铁锈的触感。

他猛地想起自己带回来的行李里,有一个印着模糊熊猫图案的旧搪瓷缸子。

那是他爸留下的,缸底有个小小的“奖”字刻痕,缸沿还有个不起眼的豁口。

老马头没提搪瓷缸子,但公告栏第二条规则提到了它(“拿你家搪瓷缸子敲三下暖气片”)…澡堂。

那个地方,似乎成了所有诡异线索的交汇点。

他必须去看看。

但老马头那血红的、充满警告的眼睛,和二柱子脖子上那圈“乌紫乌紫的、跟铁水管一个色儿”的印记,又像冰冷的枷锁,沉甸甸地套在他的脚踝上。

风雪呜咽着,卷过空荡荡的家属院。

远处,澡堂那栋低矮建筑的烟囱口,正冒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稀薄的白色水汽,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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