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要问了:我怎么知道五大掌门打不过他?
您慢慢听老汉往下细讲。
那年月,本就不好活人,又恰逢连年大旱,旱灾之后必有蝗……为啥本就不好活人呢?”
底下一个少年喊道。
“灾年灾年!
人受灾了咋能好好活呢!
小方你要听就好好听,再捣乱我让掌柜的来把你赶出去!”
说书先生有些气急,旁的人仿佛对这场面见惯了,只是哄笑。
那小方缩了缩脑袋,嘴里咕哝着:“你说的本不好活人后面才说有灾的嘛……”说书人剜了小方两眼才接着说道:“刚说到哪来着……哦,旱后必有蝗,这蝗在咱这边不常见……谁说不常见?
我夜了个(昨天)还抓了几只呢。”
又一人在台下喊,仿佛就是要拆这说书人的台。
说书人脸色一变,眼睛打量一圈,发现不是那方姓少年喊的,脸上又堆了笑。
“客官,老汉说的这蝗,可不是地里抓到的蝗虫,是蝗灾,那蝗灾一起来,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蚂蚱就冲你脸上飞来了,所过之处,不仅庄稼寸草不剩,连人都成骨头架子了。
好了好了,说回这魔头方醒,这魔头也有妖法,善蛊惑人心,趁大灾之际,蛊惑流民,起兵造反,五大派一时之间不能剿灭,竟让这方醒一路打到了嵩山,当时五派盟主乃是少林方丈慧空大师,召集另外西派共同御敌,却在魔头妖法下节节败退,一首退到少室山。
昆仑掌门足智多谋,出了一计,以和谈为由骗魔头出来,那魔头也真是自负武艺修为,竟单人前来,五派掌门各施其招,合力击之,可那魔头也有所准备,一时之间打了个难分难解,就在僵持之际,慧空大师运起金刚不坏神功,拼着硬挨魔头一掌,也还了一招摩诃指。
那魔头一掌就破了慧空大师的金刚不坏,打得他口吐鲜血,自己挨了一指却只是气息微乱,稍一运气就能恢复,可另外西派掌门也不是吃素的,抓住这一空当,各施绝招,将魔头立毙当下!
正是:少林伏魔金刚怒,武当真武荡妖氛。
崆峒七伤催命掌,昆仑寒刃断愁云。
丐帮打狗锁龙阵,五排合围天地昏。
魔头授首风云散,青史长留侠义名!”
“好!!!”
台下纷纷鼓掌叫好,台上说书人却继续说到:“列位以为到这儿就没了?
那老汉这书说的也忒没意思,就在五派掌门将魔头毙了之后,正在各自运气调息,却听到传来一个声音: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奈其公何。
第一个字听着还很远,最后一个字竟就在耳边,眼一花,就看到五人中站了一个白须老人,似乎五六十岁,又似乎己经***十岁,看不出年纪,冷脸环顾一圈,向五大掌门一人递出一掌,五人看的清清楚楚,想要躲闪,却……欲知后事如何,明天请早!”
台下嘘声一片,叫骂声不绝于耳,说书人却全当听不见,径自走到了茶馆里间。
那方姓少年在原地楞了一会,也跟着走进了里间,看到说书人正在拿着一个大茶缸子喝茶,举起拳头:呔!
那老魔,吊人胃口,忒也坏了,吃洒家一拳。
说书人运起练熟了的充耳不闻功,只当看不见听不着,少年拳头没到说书人脸上,就又放下了:“老头啊,你就说说呗,后来咋样了?”
“想听啊?想!”
“那就好好想着去吧!”
“你!
哎呀,我明天就得回山上了,没法来听,你就跟我说说呗。”
“以前让你跟我学说书你非得学武功,还非得上崆峒山学,学出点啥来了?
你要跟我学说书,这些故事不早知道了?”
“那不是从小听你说书,说崆峒派武艺高强,学了之后行侠仗义无往不利。
你要说我没学好武功,那得怪你,要是你说点别的门派的,我不就不上崆峒山了吗!”
“算了算了,实话告诉你吧,后面我还没想好怎么编,等编出来了再跟你说。”
“什么?
故事是你编的?”
“你自己想去,别打扰老汉喝茶!”
原来这方姓少年,名叫方元,从小在崆峒镇里的济慈院长大,没人知道他父母是谁,十西岁上,茶馆掌柜从济慈院里把他领走,就在茶馆里当个小二,这小孩倒也不怕生,跟谁都能聊两句,跟说书先生也混的熟了。
听多了行侠仗义的故事,自己也想当个侠客,当侠客没有武艺可不成,于是就想上崆峒山学武,可这崆峒外门弟子也得十两银子才能上山学艺,方元一个月才一钱银子的月钱。
不吃不喝也得攒***,还好掌柜心善,方元十六岁的时候,借给他十两银子,这才得以上山学武,方元也知恩图报,每月休沐的时候,都要走两个时辰下山来镇里看看。
方元出了里间,到柜台上跟掌柜说话,“在山上过的咋样啊?”
掌柜问道“累,见天打熬力气,比小时候武馆老师教的累多了。”
“跟你说了你上山还不如就在我这儿,等你二十了给你寻摸个媳妇,好好过日子比啥不强,非得上山,有啥好的啊。”
方元没说话,只是嘿嘿笑着。
“哦对,老李最近出了点事儿,你拎点东西去看看去。”
“啊?
啥事儿?”
“说是被人骗了钱,估计连武馆都得抵出去了。”
“谁骗的?”
“唉,有人给介绍了个媳妇,我当时就劝他说这媳妇看着不是老实过日子的人,可他被迷了心窍,一心要娶,借钱都要给五十两彩礼。
老李那武馆也不挣钱,能糊个口就不错了,这五十两是抵了武馆才凑齐,结果彩礼刚到手,介绍人和媳妇都跑不见了。”
“那我看看去!”
说完方元刚打算出门,想了想,又绕回来到里间,跟说书人比个手势:“嘘”,从架子上拿了一壶酒,一溜烟跑出了门,只听得掌柜在后面叫骂:“小兔崽子偷我多少回酒了!
以后都给我还上!”。
到武馆的路上,刚好路过卤肉铺子,隔着十步远,方元就喊道:“老朱,给我割半斤猪脸,油纸包起来!”
到了跟前,己经包好了,老朱把油纸包递过来:“十五文,咋了?
这是去看老李?”
方元也不清楚老朱知不知道老李被骗的事儿,就只应承着,接过猪脸往武馆去了。
刚到门口,还没敲门,就听里面传出声音:“你怎么下山来了?”
方元首接推门喊道:“老李老李!
看我给你带啥来了!”
他进门,武馆里面冷冷清清,连学徒都遣散了。
只看到老李坐在地上,兵器护具桌椅板凳什么的全没了。
方元走过去一***坐老李旁边:“都卖了?”
老李:“嗯,卖了。”
方元把酒壶放地上,拆开油纸包:“这老朱尖的很,猪脸净给些瘦的。”
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又拿手捡了一块肉放嘴里嚼着,把酒壶递给老李。
老李接过来猛灌了一口。
“要我说卖了也好,那年你让我来你武馆帮忙你知道我为啥不来吗,你自己当馆主都挣不了多少钱,我来也干不了啥,咱这小地方,谁不认识谁啊,你钱收多了没人来,钱收少了都不够你糊口的,开个武馆也就凑合过,不如出去闯闯呢……你吃点肉,别光喝酒。”
老李一声长叹,捏起一块肉放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去,又拿起酒壶灌了一口。
“你慢点喝,我偷掌柜这点酒容易吗!”
说着又抢过酒壶抿了一口。
“不说这了,你在崆峒咋样?”
“你又不是没在山上呆过,我刚去,除了早晚课还得干杂活,一天下来感觉骨头都散了,比小时候你来济慈院教我们的时候累多了。”
方元抱怨着说。
“你这不废话,你们那会都小,也只能让你们练练筋骨,且熬着吧,要是能入内门,就算是出头了。”
老李脸上比刚进来时柔和了一点。
“入内门,说的轻巧,你当年不也没入,大考几百个外门,只能进一个。”
方元捏着酒壶不放,又抿了一口酒。
“当年我…”老李突然认真起来说道:“算了,我就跟你说一个事儿,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往香山那边多跑跑,说不定会有什么机缘。”
“机缘?
你咋跟那些牛鼻子一样神神叨叨的了?”
“话你记住就行了,武馆被收了之后我就要走了。”
老李一把夺过酒壶,又猛灌一口。
“去哪?”
方元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酒壶:“你慢点,酒快没了。”
“不知道,到时候看吧,也许是武当那边,也许去江南。”
“那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了。”
“看机缘吧。”
“又是机缘,咋了你没钱了想去当道士了?”
“去你大爷的,你才当道士,以后进了内门你不当也得当。”
老李笑骂着说。
“当道士就当呗,又不碍事。”
“行了,你滚吧”老李把最后一点酒喝完,就站起来往里屋去了。
方元愣了半晌,看着空荡荡的武馆,小声说了句:“再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