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苏晚凝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屏幕朝下,发出“啪”一声轻响。那声音不大,
却像根针,刺破了客厅里粘稠沉闷的空气。她丈夫顾衍正坐在单人沙发里,
对着摊开的厚重医学期刊,头也没抬。暖黄的落地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挺直,
薄唇紧抿,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都已凝固。他身上那件熨帖的烟灰色羊绒衫,
衬得他整个人像一块冷而润的玉石。“烦死了。”苏晚凝嘟囔了一句,
声音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她站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拿出一罐冰啤酒。金属罐身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带来一丝凉意。顾衍这才抬眼,
目光从密密麻麻的英文术语上移开,落在妻子身上。他的眼神很静,像深潭的水,
看不出情绪。“什么烦?”“还能有什么,”苏晚凝拉开易拉罐环,“呲”的一声,
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就那个高中同学群呗,闹腾一天了。李菲撺掇着搞什么十年大聚,
地点都定好了,就在市中心的‘天空’顶层餐厅,下周六晚上。一个劲儿地艾特所有人,
烦都烦死了。”她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喉间一阵紧缩的爽快,
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郁气。顾衍重新低下头,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泛着油墨味的纸张,
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想去就推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静,没什么起伏,
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好像这世界上的烦恼,只要他说一句“推了”,就能烟消云散。
“推?”苏晚凝走回来,重重地把自己摔回沙发里,柔软的皮质包裹住她,“说得轻巧。
你是不知道李菲那张嘴,我要是不去,她能编排出一百个版本的故事来。
什么我发达了看不起老同学啦,或者干脆说我被你这尊大佛管得死死的,
连门都不敢出……烦!”她又灌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下去,
心里的火气却好像没压下去多少。十年,时间这把刀,
把曾经模糊的面孔都刻上了世故的痕迹,她本能地抗拒着。顾衍没再说话。
客厅里只剩下他翻动书页的声响,规律得如同某种精密仪器的运作。他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是骨骼、神经、血管构筑的王国,清晰、严谨,没有冗余的情绪。苏晚凝看着他那副样子,
心里那点烦躁忽然就掺进了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委屈。他总是这样,像一座沉默的山,可靠,
却也……冷硬。她赌气似的把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完,冰凉的铝罐被捏得微微变形。去就去吧,
不就是吃顿饭吗?还能吃了她不成?她心里这样想着,却总有些挥之不去的不安,
像角落里悄然滋生的霉斑。第二章“天空”顶层餐厅名副其实。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将整座城市的璀璨灯火尽收眼底,流光溢彩的车河在脚下蜿蜒,
汇成一片浮动的光海。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的烟味和食物馥郁的香气,混杂出一种纸醉金迷的浮华。
苏晚凝坐在巨大的圆桌旁,感觉自己像一滴格格不入的水,落进了油锅里。十年光阴,
足以把一群人冲刷得面目全非。当年青涩的少男少女,
如今言谈举止间都镀上了一层世故的精明或油腻的得意。话题绕来绕去,
无非是房子、车子、票子,谁升了职,谁嫁得好,谁又离了婚。“哎哟,晚凝,
你这皮肤保养得可真好!到底是顾教授的太太,用的都是顶级货吧?
”班长李菲亲热地挨着苏晚凝坐下,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苏晚凝的手臂,
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比较。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熏得苏晚凝有点头晕。
“就是就是!”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顾教授现在可是咱们市神外科的顶梁柱,权威专家!
晚凝你真是有福气啊!”语气里的羡慕嫉妒恨几乎不加掩饰。苏晚凝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湿棉花,闷得难受。她不喜欢这种被放在聚光灯下审视、估价的感觉。
顾衍的光环太盛,而她,只是依附其上的藤蔓。她端起面前的高脚杯,抿了一口冰凉的香槟,
试图压下那份不适。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在酒精的催化下越来越热烈,也越来越失控。
有人开始起哄,提议玩点“刺激的”。“老规矩!真心话大冒险都玩腻了!今天换个猛的!
”赵明磊扯着嗓子喊,脸红脖子粗,显然喝高了。他是当年班里的混子头,
如今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建材公司,一身名牌也盖不住那股江湖气。
他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啪”地打开,
里面是两颗硕大的、刻着奇怪符号的象牙骰子。“看见没?进口货!规则简单!
”赵明磊把骰子往桌上一拍,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点数相加,
单数真心话,双数大冒险!但问题……嘿嘿,得由掷骰子的人指定!
至于大冒险嘛……”他拖长了调子,眼神暧昧地扫过在场的女同学,“尺度嘛,
就看大家的‘诚意’了!不玩的就是看不起老同学!自罚三杯白的!”最后一句,
他提高了音量,带着不容置疑的胁迫。几个平时就爱起哄的男同学立刻拍桌子叫好,
气氛瞬间被推向一个危险的边缘。苏晚凝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着那两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的骰子,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我…我就不玩了吧?
我酒量差,认罚行不行?”她试图推脱,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有些微弱。“那可不行!
”李菲立刻接话,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一种刻意的亲昵和不容拒绝,“晚凝,
今天可是十年大聚,多难得!大家都玩,就你不玩,多扫兴啊?
是不是还端着顾太太的架子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眼神却像钩子一样盯着苏晚凝。
“就是就是!苏大美女,别不给面子嘛!” “顾教授又不在,怕什么?” “玩玩嘛,
放轻松点!” 七嘴八舌的起哄声浪般涌来,将苏晚凝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她孤立无援地坐在那里,脸上强撑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那些看似热情的目光,
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将她牢牢捆住。拒绝?那就坐实了“不合群”、“假清高”的罪名。
她看着眼前倒满的三杯高度白酒,透明的液体晃动着刺眼的光。胃里一阵翻搅。最终,
在众人灼灼的、带着看戏意味的注视下,她垂下眼睫,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好。”赵明磊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眼神里闪烁着得逞的兴奋光芒。他抓起骰子,手腕一抖。
象牙骰子在光洁的桌面上滴溜溜地旋转、跳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敲在苏晚凝紧绷的神经上,让她指尖冰凉。整个喧嚣的包厢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颗决定“命运”的小东西上。终于,它们停了下来。一个五点,
一个三点。双数。大冒险。赵明磊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变得极其油腻和猥琐。他搓着手,
目光像黏腻的油渍,肆无忌惮地在苏晚凝身上来回扫视,
最终定格在她穿着保守的连衣裙领口。“晚凝妹子,手气不错嘛!”他嘿嘿笑着,
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双数,大冒险!那就……脱一件外套意思意思呗?
让大家伙儿也开开眼,咱们当年的班花现在风采如何?”他故意把“脱一件”说得含糊,
眼神里的暗示赤裸裸。包厢里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哄笑和口哨声,夹杂着“赵总威武!
” “班花快脱!”的催促。空气里充满了扭曲的兴奋和猎奇的低劣快感。
苏晚凝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僵硬,
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薄薄的针织开衫外套的衣襟,指节用力到发白。
脱外套?在这群如狼似虎的目光下?那跟当众剥掉一层尊严有什么区别?“不……不行!
”她猛地摇头,声音因为极度的羞耻和愤怒而发颤,“这太过分了!”“过分?
”赵明磊夸张地挑高了眉毛,脸上的笑容瞬间转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蛮横,“苏晚凝,
你刚才可是点头答应的!现在想反悔?规矩就是规矩!要么玩,
要么——”他指着桌上那三杯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的透明液体,“一口气干了这三杯!
一滴不许剩!”那三杯白酒,在灯光下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味,像三只狰狞的眼睛,
死死地瞪着苏晚凝。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她知道自己的极限,这三杯下去,
绝对会不省人事。而在眼前这群已经失控的人中间彻底失去意识……那后果,她不敢想。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包厢里的哄笑声、催促声、口哨声混杂着震耳的音乐,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作呕的网,
将她牢牢困在中央。她孤立无援,像暴风雨中一叶随时会被撕碎的扁舟。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每一秒都是煎熬。在无数道灼热、戏谑、等待好戏的目光逼视下,
苏晚凝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最终,
那根名为理智和尊严的弦,在巨大的恐惧和胁迫下,绷断了。她闭上眼睛,
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蝶翼。然后,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麻木,
她抬起冰凉僵硬的手指,颤抖着,一颗、一颗,解开了针织开衫的纽扣。
柔软的浅灰色羊毛衫从她瘦削的肩头滑落,无声地掉落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里面是一件式样简洁的米白色真丝吊带背心。
柔滑的布料勾勒出她单薄的肩颈线条和锁骨凹陷的脆弱弧度。
包厢里的哄笑声和口哨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皮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喧嚣达到顶点时,苏晚凝闭着眼,羞愤欲死地僵在原地,没有注意到,
斜对面的赵明磊,脸上挂着无比得意的狞笑,早已悄悄举起了他的手机。冰冷的摄像头,
精准地对准了她此刻半裸着肩膀、满脸屈辱、孤立无援的模样。“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赵明磊听来无比悦耳的快门声,淹没在鼎沸的噪音中。
第三章市中心顶级私立医院,神外科主任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城市永不熄灭的万家灯火,冰冷而遥远。室内只亮着一盏台灯,
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桌面上纤尘不染,除了几份摊开的复杂病例报告,
就只有一部屏幕朝下放置的黑色手机。顾衍刚结束一台持续了八小时的颅底肿瘤切除术。
手术服早已换下,此刻穿着一件熨帖的深灰色衬衫,领口解开一粒扣子,
露出一小段清晰的锁骨。他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里,闭着眼,
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压着鼻梁两侧的睛明穴,试图驱散高强度工作后残留的疲惫。
灯光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整个人如同一尊冷硬的雕塑,
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嗡——嗡——”手机在实木桌面上突兀地震动起来,
打破了室内的绝对寂静。顾衍睁开眼。那双眼睛,即使在疲惫时,也锐利得像手术刀,
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他没有立刻去拿手机,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微微震动的黑色方块。
屏幕朝下,看不到任何信息。震动停止了。几秒后,又是“嗡——嗡——”两声,
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急促。顾衍终于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手机,动作稳定,
没有丝毫犹豫。屏幕翻转过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两条新信息提示,
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点开。第一条,是一张照片。光线迷离混乱的背景里,
他的妻子苏晚凝,穿着那件他今早出门时看她搭在沙发上的米白色真丝吊带背心,
薄薄的肩带挂在纤细得有些伶仃的肩头。她的针织开衫不见了。她的眼睛紧紧闭着,
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惨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几乎失去了血色。
她微微侧着头,露出脆弱脖颈的线条,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被剥开、被展览、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僵硬姿态。
周围是模糊晃动的、兴奋扭曲的人影和刺目的灯光。照片的角度抓取得极其刁钻,
刻意放大了那份无助和暴露感。第二条,紧跟着跳出来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针,
狠狠扎进顾衍的眼底:顾教授,百忙之中打扰了![龇牙笑] 看看你老婆玩得多开!
同学会助兴小游戏,晚凝妹子可真是放得开啊!脱得那叫一个痛快![大拇指] 啧啧,
这身材,平时在家没少享福吧?[坏笑] 发送人:赵明磊。时间显示:三分钟前。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只剩下一种死寂的、令人心悸的真空。顾衍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震惊,
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肌肉的抽动都没有。那是一种极致的平静,
如同暴风雪来临前冻结的荒原,深不见底,寒彻骨髓。只有那双眼睛,瞳孔深处,
仿佛有极地冰层在无声地、剧烈地崩裂、塌陷,释放出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低温。
他盯着那张照片,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苏晚凝紧闭的眼、惨白的脸、紧咬的唇,
以及那暴露在陌生目光和镜头下的、脆弱的肩颈。每一处细节,
都被那双属于顶级外科医生的眼睛,冷静而残酷地放大、解析。然后,
他的视线移向那条文字信息。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符号,都像病毒一样侵入他的视觉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台灯的光晕在寂静中仿佛也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
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顾衍终于动了。他缓缓地、极其平稳地将手机放回桌面,
依旧是屏幕朝下。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只是一份需要归档的普通病理切片报告。
他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有窗外遥远的光点,
映在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明明灭灭。那平静的表面之下,
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无声咆哮的冰渊。一个名字,带着刻骨的冰冷,
在他心底无声地划过:赵明磊。第四章三天后的深夜,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柏油路面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
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像垂死者浑浊的眼。湿冷的风裹挟着雨腥气,
灌进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城西外环高架桥的入口处,
一辆黑色的丰田凯美瑞歪歪斜斜地停在应急车道上,双闪灯在暴雨中微弱而急促地跳动着,
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跳。驾驶座的车门半开着,赵明磊半个身子探在外面,
正对着路边的绿化带呕吐。浓烈的酒气混合着胃酸发酵的酸腐味,瞬间被雨水冲淡,
又被狂风卷走。今晚他刚签下一笔大单,在“金碧辉煌”会所里喝得昏天暗地,
搂着陪酒小姐上下其手时,接到了家里母老虎查岗的连环夺命Call。
他骂骂咧咧地推开小姐,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启动车子,想赶在十二点前滚回家。
结果刚上高架没多久,胃里就翻江倒海,实在撑不住了。他吐得昏天黑地,
根本没注意到后方雨幕中,一辆破旧得几乎要散架、连车牌都模糊不清的银色五菱面包车,
正以一种异常平稳、却又异常决绝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向他逼近。
面包车的雨刮器疯狂地摆动,却依旧刮不尽挡风玻璃上厚重的雨帘。驾驶座上,
一个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裹着件脏兮兮棉袄的中年男人,
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那辆闪着双跳灯的黑车,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的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五十万。足够他老婆孩子在他死后好好过几年了。至于他自己?晚期肝癌扩散到肺,
医生说他最多还能喘三个月的气。这笔买卖,值!他猛地一咬牙,脚下将油门狠狠踩到了底!
破旧的面包车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像一头被激怒的、濒死的野兽,骤然加速!
轮胎碾过湿滑的路面,溅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水花!赵明磊刚吐完,直起身,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秽物,脑子还是懵的。他下意识地想转身缩回驾驶座。
就在他扭头的瞬间,两道刺眼的、被雨水扭曲放大的惨白灯光,如同地狱的探照灯,
猛地撕裂了黑暗的雨幕,直直地撞进他惊恐放大的瞳孔里!“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不是金属撞击的尖锐撕裂,
更像是一柄巨大的、裹着湿布的攻城锤,狠狠砸在了一堆脆弱不堪的朽木上!
黑色的凯美瑞像一个被孩童随手抛弃的破旧玩具,
被那辆疯狂加速的银色面包车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从侧后方狠狠地、结结实实地顶了出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凯美瑞瞬间失控,旋转着、翻滚着,狠狠撞向高架桥冰冷厚重的混凝土护栏!
“哐当!咔嚓!哗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玻璃瞬间粉碎的爆裂声、车身与混凝土剧烈摩擦刮擦的刺耳噪音,
在狂暴的雨声中交织成一曲死亡的协奏!银色面包车在完成撞击后,没有丝毫停顿,
引擎再次发出濒死的咆哮,轮胎在湿滑的路面徒劳地空转了几圈,
留下几道焦黑的印记和刺鼻的橡胶糊味,然后猛地一歪,像喝醉了酒一样,
失控地冲破了高架桥边缘的护栏,翻滚着栽了下去,消失在桥下深沉的黑暗和雨幕之中,
只留下一声遥远而沉闷的坠地声。高架桥上,
只剩下那辆被撞得面目全非、几乎被揉成一团废铁的黑色凯美瑞,扭曲地卡在变形的护栏里。
车头完全凹陷进去,挡风玻璃呈蛛网状碎裂,驾驶室严重变形,安全气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
无力地耷拉着。赵明磊的身体,以一个极其怪异、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
被挤压在变形的驾驶室和方向盘之间。他的头歪向一边,
脸上凝固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极致惊恐和难以置信。雨水混合着温热的血液,
从他身下汩汩涌出,迅速在湿冷的地面上蔓延开,又被更急的雨水冲淡、带走。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在雨幕中闪烁,撕裂了这血腥的现场。第二天清晨,雨势稍歇。
市一院神外科,气氛凝重。顾衍刚结束一个晨间短会,护士长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
脚步匆匆地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职业性的沉重:“顾主任,
昨晚城西高架特大车祸送来的那个重伤员,赵明磊,凌晨四点十七分宣告死亡了。
这是刚出来的最终尸检报告摘要。”顾衍脚步未停,接过那几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A4纸。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冰冷的铅字,神情专注而平静,如同在审视一份普通的教学案例。
“……颅骨多发性粉碎性骨折,
大面积出血……颈椎C3-C7节段完全性粉碎断裂……胸椎T4-T12压缩性爆裂骨折,
脊髓完全横断……肋骨双侧共计断裂14根,其中7根粉碎性,
碎性骨折……双侧股骨、胫腓骨、肱骨、尺桡骨多发性、粉碎性骨折……全身206块骨骼,
共计粉碎性骨折178处,严重骨裂、移位28处……”报告的描述极其详尽,
专业术语冰冷地罗列着这具肉体在瞬间承受的、堪称艺术般的毁灭性打击。每一个断裂点,
每一处粉碎的程度,都清晰地指向一个结论:那辆破面包车的撞击角度、速度和力量,
经过了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密”计算。它没有追求瞬间的致命,而是用钢铁的巨锤,
在极短的时间内,以特定的次序和方式,将一具活生生的人体,从外到内,从支撑到核心,
一层层、一块块,彻底地、缓慢地碾成了齑粉。
顾衍的目光在“骨盆粉碎性骨折”和“脊髓完全横断”那几行字上停顿了零点一秒。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早已预知的实验结果。他合上报告,
递还给护士长,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知道了。通知家属吧。”护士长叹了口气,
接过报告离开。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些。顾衍走到巨大的玻璃窗前,
俯瞰着楼下医院门口行色匆匆的人群。晨光熹微,雨后的空气带着寒意。他面无表情,
只有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捻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味某种无形的触感。
人体206块骨头碎裂的次序和声响,在他脑中清晰地回放。精准,高效,不留余地。
赵明磊的名字,在他心底那份无形的名单上,被划上了一道冰冷而决绝的红线。下一个。
第五章“天空”同学会的喧嚣早已散尽,但它的余毒,
却像瘟疫一样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疯狂滋生、蔓延。班长李菲最近春风得意。
同学会上成功让“高高在上”的苏晚凝出了大丑,
又借着那张半裸照片在几个关系“铁”的小姐妹群里添油加醋地编排了一番,
收获了不少“艳羡”和“崇拜”的目光。她享受着这种隐秘的、操控他人名声的快感。
这天下午,李菲约了几个塑料姐妹在常去的“雅韵”SPA会所做护理。
温暖的房间里弥漫着精油的甜香,舒缓的音乐流淌。李菲趴在按摩床上,
享受着美容师娴熟的手法,舒服地眯着眼,嘴巴却没闲着。“哎,你们是不知道,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闻的兴奋,“那天苏晚凝脱衣服的时候,
那眼神儿……啧啧,欲拒还迎的!赵明磊让她脱,她嘴上说着不要,那动作可一点都不慢!
骨子里骚着呢!”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姐妹们投来的、充满八卦欲的目光,
“我后来听人说啊,她跟顾教授感情早就不行了!顾教授那种工作狂,冷得跟块冰似的,
哪能满足她?指不定在外面早就……”她没说完,但暧昧的尾音和挤眉弄眼的表情,
已经足够让听者脑补出一整部狗血伦理剧。几个女人发出心领神会的低笑和惊叹。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就是,平时装得挺清高的!”“怪不得呢,
玩得那么开……”“赵明磊那照片拍得可真是时候!哈哈!
”李菲得意地享受着这种成为话题中心的快感,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根本不存在的细节,
苏晚凝在她口中,俨然成了一个欲求不满、背着冰山丈夫在外偷腥的荡妇。她丝毫没意识到,
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箭,精准地射向一个她无法想象的深渊。一周后,
周五晚上。李菲的丈夫张强,一个沉默寡言、在国企当科长的老实男人,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掏出钥匙,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标题很简短:张科长,看看你老婆的真面目。张强皱了皱眉,心里莫名一紧。
他点开邮件附件。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他犹豫了一下,手指还是点了播放。
视频画面晃动,光线昏暗暧昧,显然是偷拍。地点是一家廉价连锁酒店的走廊。
镜头对准了一扇房门。很快,门开了。
一个穿着暴露豹纹吊带裙、浓妆艳抹、浑身散发着廉价香水味的女人,扭着腰肢走了出来。
虽然妆容夸张,但张强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结婚十年的妻子,李菲!
李菲脸上挂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轻浮又放荡的笑容,回头对着门里飞了个吻,
声音又嗲又腻:“宝贝儿,下次再约哦~姐姐包你满意!
” 门里似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含糊的应和声。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张强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门口,手里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眼睛死死盯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
眼球上迅速爬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一股混杂着极致羞辱、愤怒和背叛的岩浆,
瞬间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贱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猛地转身,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双眼赤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冲进厨房!“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