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街道上飞奔,丝毫没有顾及车上的女眷,软玉本来靠坐着,以稳住身体防止前后颠簸。
雪芙气鼓鼓的,呵斥外面驾车的车夫“你不知道马车里坐着少夫人吗,马车驾这么快,是嫌命长?”。
车夫不敢搭腔,求救的看着旁边的丁二。
“雪芙姑奶奶,您就多担待着点,小的也是没办法,少爷那儿等着少夫人救命呐!”
丁二嘴里告饶,他知道软玉对下人一向亲和,又是去救自家主子,断定她不会责骂。
“少爷的命是命,少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个嫌命长的狗东西,等会儿到了地儿,看我不把你耳朵拧下来给厨房的朱大娘子下酒!”
阮玉本就觉得心口堵得慌,耳根子又清净不了,眉头微蹙,便伸手轻轻撩开帘子透气。
街道空空,白日的喧闹此时己经退下,偶有几盏烛火,点亮这万籁俱寂的夜。
阮玉将头靠近车窗沿,丝丝细雨斜打在脸上,微凉。
这时,一道马蹄声在街道中响起。
一身玄衣的男子骑马而来,一手执鞭,一手控马,朦胧的夜色中瞧不清五官,但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之气,比这夜雨还凉。
阮玉只抬眼微看了一下,便落下了车帘。
然而,就在要与阮玉的马车错身而过时,那马上的玄衣男子似觉察到短瞬的打量,朝阮玉这边斜眤一眼,而此时马车的帘子己经落下,恍惚之间只看到一个侧脸,肌肤盈白,不知是哪家的烛火透过窗户,洒了几丝光在那脸上,更添了莫名隐约的奇异之感。
这感觉,似有些熟悉……但未及细想,两方己然错开。
“主子,怎么了?”
另一玄衣男子,身形高壮,骑马紧跟上来,见自家主子神色有异,不似寻常。
“无事”,声线冷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然主子说没事,那就没事,继续赶路。
不过,刚刚那辆马车,挂的是贾府的灯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贾府。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之间,己骑马很远,夜色中,了然无踪迹,仿佛二人从未出现。
阮玉这厢,马车己停在了聚宝阁门口。
丁二赶忙下车,将脚凳放好,一粉色衣衫的女子撑着一把鸦青色雨伞掀帘下车,身形俊俏,面容姣好,丁二弯着腰,赔着笑脸,伸手扶这女子下车,女子只做没看见,自顾提着裙摆款款下了马车。
聚宝阁门口站着一干众人,心中猜度,这多半是贾府的少夫人,竟是个娇俏的女子,据说己育有一子且聪颖异常,这样的美人夫人,贾家少爷竟流连在这销金窝。
其中有那热心肠的几个,为这美人夫人暗道不值。
只见那粉衣女子下车后立定,并未走进聚宝阁,而是撑着伞朝向马车里面。
一个裹着披风的女子,缓缓下了马车,面容略显憔悴,鸦色的青丝与似雪的面庞,形成对比,唇未点而朱,满头未添任何珠翠,却反衬出一副素雅高洁之美。
众人此时心中明了,这才是那贾府淑名在外的少夫人无疑了。
“小姐,夜里冷,把披风再紧紧,”说完将手中的伞递给丁二,着手整理软玉的披风,将领口紧了紧,弯腰又整理了披风的下摆,整个人严严实实的裹着。
“雪芙,你裹这样紧,我还怎么走路,这进了聚宝阁,行动也不方便啊”“我不管,您这身子自己不心疼,我心疼,您都熬了两夜,今儿晚上还得操心姑爷的事儿,这天神老爷的眼睛,也不知道长哪儿了!”
“好了,雪芙,进去吧!”
,阮玉柔一笑,安慰这操心的小丫头。
丁二在身后候着,本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听了阮玉的话,立马蹿到前面带路,“少夫人,快,少爷在里面正等着您呢!”
雪芙夺过丁二手里的伞,为软玉撑着,丁二在前引路,一行三人朝里走来。
门口众人见三人走来,一小厮立马进去通报,一个领头的很快出来,显然,这是等着软玉呢。
“少夫人,贾少爷等侯您多时”“我家夫君在此叨扰多时,辛苦了,面前这位如何称呼?”
这领头人未曾料到软玉如此客气,原本设想的大闹一场的场面,并未发生。
“少夫人客气了,小的的是聚宝阁的掌柜,鄙姓秦。
贾少爷在我们聚宝阁是贵客,理应好生款待,今夜未归,是和您家中的几个哥儿玩尽兴了,才如此这般劳烦夫人走这一趟!”
这秦掌柜也是个妙人,明明是扣了人不放,反倒说是贵客,未曾归家也是因为你贾家的亲戚,与这聚宝阁无丝毫关系。
阮玉微微一笑,不搭话,只淡淡一声,“秦掌柜带路!”。
那秦掌柜带着阮玉一路从大堂行到二楼,在一个包间停下。
包间里摇骰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其中杂有丝丝莺歌燕语之声。
“姑爷,姑爷竟然!”
,雪芙自知此处不便,止了话头。
秦掌柜只当未闻,上前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一个妖娆女子倚在门边,“可是等到了少夫人您,不然今晚奴家还得在这儿歇下了,哎,赶紧的吧,把人领走!”
,说完便扭着身子走回桌旁。
房间里,装饰奢华,一张大方桌,围坐了西人,分别是贾铭大姑母家的顺哥儿,二姑母家的珍哥儿,小姑母家的雨小爷,顺哥儿旁边坐着的,是这聚宝阁的东家,史富贵。
左手站着的正是贾铭,被两个壮汉扣着。
右手站着三个花红柳绿的女子,其中一个便是刚刚开门的。
屋里的几人见门口站着阮玉,神色各不相同。
“阿玉,你终于来了,快快了债,我与你回去!”
,贾铭试图挣脱两个壮汉,奈何气力不够,挣扎了几下,未曾挣脱半分。
“弟媳来得正是时候,今日铭哥儿手气不好,多输了几个,这史东家是个畅快人,快了结了此债,下此我做东摆酒,今日此事,就次揭过”,罗顺见软玉只站在门口,料她是怯了这场合,也不做前因后果的解释,只催促她掏钱了债。
阮玉不语,定定的站在门口,雪芙,丁二跟在身后,秦掌柜见软玉未曾动作,踏进屋内,对着软玉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双冷眸,将房间的人都扫了一遍,屋里的人本觉得这深夜被请而来的软弱女子,应该是又哭又闹,又或者该面对这情形,也该软上几分,然而,这女子的神情,未见丝毫怯弱。
“阿玉~”,贾铭见阮玉不动,等得不耐,出声催促。
软玉看他,嘴角微弯,但很快恢复。
没有人知道,她刚刚笑了一下,为什么而笑。
一双雪白素手从披风里摸出一样东西,紧握的手缓缓摊开,一只镶玉金簪出现在众人眼中。
“小姐,那可是~”“住嘴!”
“秦掌柜,这个金簪足以抵今晚的债了”阮玉伸手,递给秦掌柜,金簪一接手,那沉甸甸的重量,便知软玉没有说谎,这是实打实的足金。
秦掌柜捧着金簪走到史富贵跟前,耳语一翻,史富贵便给那两壮汉使了个眼色。
“哎呀,你看看,这亲兄弟间都有个嫌隙的时候,牙齿舌头打个架,常有的事情,还不快放了我们贾少爷!”
,秦掌柜赔着笑脸,引着贾铭往桌边坐。
珍哥儿和雨小爷见贾铭被松了手,立马围了过去。
阮玉不管屋里的几人,转身离开。
“阿玉~”“金簪己抵债,我与君,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