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青瓦老宅的屋檐,像是无数只手在急促叩门。林蔓把行李箱拖进玄关时,
积雨云正压得低低的,将客厅里那盏琉璃灯的光晕压成了一团昏黄。“姐,你可算来了。
”林凯从太师椅上弹起来,他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西装,领带歪在一边,
“爸的遗嘱宣读仪式定在明天,但张律师刚才打电话说,必须等所有人到齐才能开始。
”林蔓踢掉高跟鞋,目光扫过客厅。红木家具蒙着层薄灰,
墙上挂着的祖父画像被雨水洇出了一道深色水痕,像道未干的泪痕。
这座老宅是林家祖辈传下来的,父亲林正宏三年前中风后就搬来这里疗养,
姐弟三人各忙各的,竟再没聚齐过。“老三呢?”林蔓解着风衣纽扣,
声音被窗外的雷声劈得七零八落。林凯往楼梯口瞥了眼:“在楼上呢,
自打昨天来就把自己锁在爸的书房,说要找什么东西。”话音刚落,
楼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姐弟俩冲上楼时,书房门虚掩着,林薇正趴在地板上,
手里攥着块碎裂的玉佩,她染着酒红色指甲的手指在地板上划出半道血痕。
“这是……”林蔓看清玉佩纹样时瞳孔骤缩——那是块双鱼纹玉佩,
断裂处还沾着新鲜的木屑,像是刚从什么地方抠出来的。林薇猛地回头,
眼底布满红血丝:“爸书房的书架是空的!后面有扇暗门!”暗门后是间不足十平米的密室,
空气中弥漫着樟木与霉味混合的气息。林凯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满墙泛黄的报纸剪报,
全是二十年前古董走私案的报道,角落里还堆着十几个贴着外文标签的木箱。
“爸不是退休教师吗?”林薇的声音发颤,
指尖戳向剪报角落的模糊照片——那是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身形与父亲年轻时几乎重合。
林蔓蹲下身撬开最上面的木箱,里面铺着暗红色丝绒,躺着尊青铜爵,
爵身的云雷纹在光线下泛着幽光。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总见父亲对着个上锁的铁盒发呆,
那盒子的形状,正和密室角落里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一模一样。铁盒打开的瞬间,
三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泛黄的信件,
最上面放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父亲抱着个襁褓婴儿,站在老宅门口,
身边站着个面容温婉的陌生女人。“这女人是谁?”林凯抢过照片,
指腹摩挲着女人胸前的玉佩——竟和林薇手里那块断裂的双鱼佩一模一样。
信件里的字迹潦草急促,大多是用外文写的,偶尔夹杂着中文批注。
林蔓勉强能认出几个法语单词,拼凑出“博物馆”“赝品”“船运”之类的字眼。
直到翻到最后一封信,她的手指突然僵住——那是用中文写的,
落款日期是二十年前的暴雨夜。“他们发现了,必须把‘双鱼’送出去。阿珍,照顾好念念,
等我回来。”“念念?”林薇突然抓住林蔓的手腕,“爸以前总对着星空喊这个名字,
我还以为是他杜撰的!”密室的地板突然发出“吱呀”声,林凯踩碎了块松动的木板,
下面露出个暗格。暗格里只有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打开后,
里面静静躺着半块双鱼佩——正好能和林薇手里的那块拼合成完整的圆。
“两块玉佩……”林蔓的心跳得像擂鼓,“难道那个叫阿珍的女人,和我们家有血缘关系?
”雷声在凌晨三点炸开时,门铃突然响了。林蔓透过猫眼看出去,
心脏猛地一缩——门外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举着警官证,照片上的人眉眼锐利,
正是报纸上报道过的文物缉查队队长陆承宇。“林正宏先生的家属吗?
”陆承宇的声音透过门缝渗进来,带着雨水的寒意,
“我们怀疑他与二十年前的‘双鱼佩失窃案’有关,需要进行调查。”林凯想关门,
却被陆承宇用脚抵住门缝:“我知道你们在书房发现了密室,也知道双鱼佩在你们手里。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张照片,“这位是苏珍女士,1998年在巴黎卢浮宫工作,
当年正是她负责保管双鱼佩,后来佩玉失窃,她也神秘失踪了。”照片上的女人,
正是黑白照片里站在父亲身边的那个女人。林薇突然尖叫起来:“不可能!我妈去世前,
爸一直说她是独生女,从来没提过还有什么苏珍!
”陆承宇的目光扫过三人:“苏珍是你们父亲的秘密情人,也是林念的母亲。
而林念……”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压低,“是你们的妹妹。”这个消息像炸雷在客厅里炸开。
林蔓想起十岁那年,父亲带回来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说那是远房亲戚的孩子,
住了半个月就被送走了。当时那女孩脖子上挂着的,正是块双鱼佩。
“当年失窃的双鱼佩是对雌雄佩,雌佩在博物馆登记在案,雄佩一直下落不明。
”陆承宇的目光落在紫檀木盒上,“你们手里的,应该就是雌雄双佩。
”林凯突然抓起玉佩往楼上跑,却被陆承宇反手按在楼梯扶手上。搏斗中,
紫檀木盒摔在地上,雄佩滚到林蔓脚边,她下意识地踹进沙发底。“雄佩呢?
”陆承宇的枪口抵住林凯的太阳穴,“林正宏当年用赝品掉包了双鱼佩,
苏珍帮他把真品运回国,却在海关被截获。苏珍为了保护他,独自扛下所有罪名,
被判了二十年。”第二天清晨,张律师带着遗嘱赶到时,陆承宇还守在客厅里。
遗嘱是用录音笔录制的,按下播放键的瞬间,
父亲苍老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当你们听到这段录音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阿珍还在监狱里,她替我扛了二十年,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承宇也收起了枪。“双鱼佩其实是清代宫廷造办处的珍品,雌雄双佩合在一起,
能打开乾隆爷的藏宝图。当年我一时贪念,让阿珍帮我偷了佩玉,
没想到被国际走私集团盯上。他们杀了运货的船员,逼我交出佩玉,阿珍为了保护我和念念,
故意认罪入狱,让走私集团以为佩玉的线索断了。”录音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接着是父亲哽咽的声音:“念念被我送到乡下,对外说她夭折了。蔓蔓,凯凯,薇薇,
你们要找到她,把双鱼佩交给她,让她带着佩玉去监狱见阿珍……”录音突然中断,
接着是段嘈杂的电流声,隐约能听到父亲的呼救和重物倒地的声音。“这不是意外死亡!
”林薇突然反应过来,“爸是被谋杀的!
”陆承宇的脸色凝重起来:“走私集团的人也在找双鱼佩,他们很可能就在附近。
”他突然看向林蔓,“你藏起的雄佩,现在必须交出来,否则你们都会有危险。
”林蔓刚要弯腰去沙发底摸索,窗外突然闪过几道黑影。陆承宇拽着他们冲进密室,
反手锁上门时,客厅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密室还有条逃生通道。
”林蔓想起父亲以前说过的话,在樟木箱后面摸索到块松动的砖块,用力按下后,
墙壁缓缓移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暗道尽头是片竹林,
陆承宇带着他们往山外跑时,
林薇突然捂住肚子蹲下身——她昨晚在密室里被掉落的木箱砸中,此刻伤口渗出血迹。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往东边跑。”陆承宇脱下风衣披在林薇身上,“到村委会找王主任,
就说陆承宇让他帮忙。”看着陆承宇冲向相反方向的背影,
林蔓突然想起件事:“爸书房里有本日记!我昨天翻到过,里面夹着张医院的缴费单,
收款人是……林念!”三人跌跌撞撞跑到村委会时,王主任正举着猎枪守在门口。
听说他们是林正宏的子女,老人突然红了眼眶:“你们终于来了!念念等你们好多年了。
”他打开里屋的门,炕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人,看到林蔓手里的双鱼佩,
突然从炕上滚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姐!哥!”女人脖子上挂着条红绳,
末端系着半块玉佩——正是林蔓小时候见过的那块。“我就是林念。
”她抓起林蔓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爸三个月前来看我,说等他处理完事情,
就带我们去见妈妈。可上周……”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我偷偷去医院,看到爸被人推下楼梯!”林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看清是谁推的吗?
”“是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左手有道疤!”林蔓的血液瞬间冻结——陆承宇的左手,
确实有道细长的疤痕。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陆承宇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村委会门口。
林凯抄起墙角的扁担就要打,却被林念拦住:“别打他!爸的日记里说,陆大哥是好人!
”日记里的最后几页,父亲详细记录了真相:陆承宇的父亲是当年运货船上的大副,
为了保护佩玉被走私集团杀害。陆承宇加入缉查队,既是为了复仇,
也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保护佩玉,将走私集团一网打尽。
“我左手的疤是小时候被走私集团的人砍的。”陆承宇解开风衣,露出腰间的枪伤,
“上周在医院,我是为了救林伯父才被砍的,他不是我推的。
”村委会的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杂音,接着传出个阴冷的声音:“把双鱼佩送到后山废矿场,
否则别怪我们对林念不客气。”林蔓突然想起什么,冲到里屋翻开父亲的日记,
在最后一页看到串数字——正是废矿场的坐标,旁边还画着个简易地图,
标注着矿场的通风管道。“他们要的不是佩玉,是藏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