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兵对峙
我站在射击场边上,手里的枪沉得像是灌了铅。
这是新兵营的第三周,第一次实弹射击。
“握枪不是端泡面碗啊,大小姐?”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我转头,看见一个瘦高个儿站在我右边,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憋不住笑。
他是刘强,听说是贵州人,和我老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我不顺眼己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没理他,低头调整握枪姿势。
枪托贴肩,食指轻搭扳机,这是我昨晚在素描本上画过无数次的动作。
我爸走前留下的那本军事杂志里,有张狙击手的插图,我照着画了不下十遍。
“哎哟,你这是要给枪梳头啊?”
刘强又来一句。
“你要是嘴不闲,不如去打靶。”
我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铁片。
他愣了下,没想到我居然敢顶嘴。
旁边几个新兵也笑了,但笑得没那么放肆了。
张峰站在场边,抱着胳膊,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扫过去。
他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看谁。
“准备——”他一声吼,全场安静。
我趴进战壕,枪托抵肩,瞄准镜里,五十米外的靶子像张开的笑脸。
“你这姿势,像是在泡面里找葱花。”
刘强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我没理他,闭了下眼,调整呼吸。
耳边忽然响起王大力昨天晚上说的话:“你不说话,不笑,不哭,你心里啥都没有吗?”
我心里有,只是不说。
“砰!”
第一枪,我扣了扳机。
弹着点偏左,但没脱靶。
刘强笑得更欢了:“哎哟,差点打中自己裤裆。”
我深吸一口气,换了个姿势,调整肩部角度。
第二枪,命中靶心边缘。
“哟,这回没打中旁边战友的鞋。”
刘强又来一句。
我咬牙,没说话。
“砰砰砰——”三枪过去,我开始找到感觉。
枪托贴紧,呼吸平稳,心跳放缓。
最后一发子弹上膛,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模糊的人影——我爸。
他走的那天,我在医院门口,手里攥着他的警徽,没哭。
我睁开眼,扣下扳机。
“砰!”
靶子中央,红圈正中,弹孔像一朵绽开的花。
全场安静了。
刘强张着嘴,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张峰走过来,蹲下来看我的靶纸,盯着那个弹孔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画个啥?”
他问。
我愣了下。
“你不是喜欢画吗?
画个纪念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素描本,翻到一页空白纸,撕下来,贴在靶纸上。
我画了个炸毛的猴子,叉着腰,站在靶心上。
张峰看着那画,笑出声来。
“有点意思。”
他说。
刘强没再说话,灰溜溜地爬起来走了。
我收起枪,起身,肩膀有点酸,但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石头。
“不错。”
王大力凑过来,递来水壶,“你刚才唱歌那会儿,我还以为你疯了。”
我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唱啥?”
我问。
“《爱拼才会赢》……走调得跟锅盖似的。”
我愣了下,想起刚才瞄准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那句“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就哼了出来,结果越哼越大声,最后首接唱了。
“我以为这样能放松。”
我说。
“你这放松方式,跟别人不一样。”
王大力咧嘴一笑,“不过,挺带劲。”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烦。
“谢谢。”
我说。
他愣了下,随即笑得更大声了。
“龟儿子,你终于会说话了。”
我低头看着靶纸上的猴子,炸毛的尾巴冲着天空,像是在挑衅谁。
我忽然觉得,我可能真的能撑下去。
至少,现在,我己经不是那个谁都不理、谁都不理我的冷面新兵了。
我收起靶纸,往回走。
阳光终于洒下来,照在枪管上,反射出一道银光。
我眯了眯眼,继续往前走。
王大力在我旁边,嘴里哼着《爱拼才会赢》,跑调得比我还狠。
我忍不住笑了。
这是我来当兵后,第一次笑。